第九十九章:等(1 / 2)

反派但求一死 鸽苏拉 1082 字 10个月前

梅香茶馆原来有两个东家。

张东家坚持要用最新鲜的瓜果点心配茶, 将那隔夜的都贱价处理了。李东家则要以次充好,以节省开支。两人争执不下, 一拍而散。李东家经营茶馆三年,茶馆便凋败了。

梅香茶馆, 也成了梅香茶肆。

——看来不过是路边搭起来的小茶棚罢了。

三年, 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足以让这个江湖忘却一个人。

第一年的时候, 人们还在茶余饭后, 谈论那武功神乎其神的“一枝花”的真实下落——

有人说他练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去捞月亮掉进湖里淹死……

有人说他已逍遥游于十二州之外, 在缥缈的海上找到了蓬莱仙岛……

还有的更离谱,说人间武功的最高境界是破碎虚空, 那“一枝花”已经破碎了虚空, 飞升到了另一个更厉害的武者世界……

渐渐地, 人们不再谈论一枝花。

继之以专门克夫的蛇蝎美人“水蛇腰”艾娇娘, 到处跟人以命比剑的新一代剑痴白枯云, 被其父打断腿撵出五毒门、去找妙手药王看骨科的“蛇蝎双煞”张不荤和张如素……

江湖,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发生。

三年, 何其短!

可是如果你整整三年都在等一个人, 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挂念他过得好不好, 你就会觉得这三年长过许多一生。

梅香茶棚里。

有一人坐在那里,喝茶、等人。

每年的九月十五,他都要从千里之外的凉州赶来,赶到汴城的梅香茶肆来, 赴一场“无人之约”——

“城中梅香茶馆,有枫露之茗美甚,闲来愿得请君一饮。”

便如溺水的人不愿放过一根救命之稻草……

等,整整三年,他都坐在那小茶棚里等。等到他愿意见他为止。

等一个想等却始终不来的人,是不是会感觉自己的一生都到了尽头?

他也不过二十六七,眼中却已有了枯寂的神色。

那被西北的烈酒和狂风打磨出的坚毅性情,也似都在等待中消磨了……

“噔噔噔——”

一座小木楼中传来跫音。

上得楼来的小童向前呈上搁于檀木方盘中的信笺。

一只枯黄的手揭起信笺。

苏试展信而阅:

“……魏知白在山下向农人购屋几间,每每外出行侠仗义,并不留下姓名……剑术越发精进,却日益地籍籍无名……途中若见有孤儿遗婴,辄带回收养……”

“……魏灵风竟不再斗鸡走狗,一心练字作画,又新拜五毒门‘绝命子’为师,沉迷弄蛇炼毒,叫魏侯爷大为惊恐……”

苏试都一一看了。

他与这些人都久未联系了。

他是将死之人,本并不想叫人伤心,叫人担心……

便如风而来,如风而逝。何必平添一段生离死别?

可是,他对于人情,许并没有看透。

苏试转脸看向窗外,看向远处的茶棚。

他不能明白,是什么样的感情,会让一个人无果地等待一个人三年……

他不能不为之动容。

下起小雨,雨中传来铃声。

“是花魁游街!”

茶肆中响起人语,紧接着、为数不多的几个茶客都付了钱,纷纷跑出去看花魁了。

陆见琛仍坐着,沉眉敛眸地低头喝茶。

有人在一旁收了伞,在他对面坐下。

陆见琛抬眸,

只一眼,便定住。

苏试看着他,眼中一点点地溢出笑意。

陆见琛也看着他,无言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白发与病容。

他忽然不知道该努力去微笑,还是尽量克制住眼泪。

他感到他的心又酸又痛,又喜悦又悲伤。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他生出如此深厚的感情。这感情在他胸中冲撞,简直令他手足无措。

他已容颜憔悴,可是他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好像是酒,酿得更馥郁,更深沉……

陆见琛突然将身旁的一个木瓜递出去道:

“走过街角看到瓜很新鲜,买来给你尝尝。”

他的手很大,但并不太稳。

苏试接过木瓜,低头看了一眼,手捧木瓜、轻轻地一笑道: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陆见琛轻若无声地道:“嗯。”

雨更绵绵,铃铛声更响。

从街的一头走过来一队戴着白猫面具,穿着漆金木屐的男人,他们颈部戴着的铃铛不断齐声响动。队伍当中又抬着八抬大轿,轿顶遮雨的华盖垂下薄薄的轻纱,叫人朦胧可见内中端坐着一个静若观音的美丽少女。

骑马的纨绔从旁追随,却并不敢惊扰佳人。

许多人都追着抬轿的队伍围看。

苏试也站起来,去凑一个热闹。

陆见琛便陪他,为他撑伞。

路旁,一阵秋风吹下落叶,许多落叶落在了那轿子的华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