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风言风语活下来,而父亲的冷酷、鄙弃,却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师父说了,一定要观察三个月,才能够动手杀死目标。
所以,魏知白就背了一袋馒头,蹲在田老汉家的房顶上,日夜观察。
这个田老汉果然冷酷无情,对女儿不闻不问。他本是一个在烟火铺帮忙送货的马车夫。女儿出了这档子事,也不影响他每日里拿着工钱给自己沽酒买肉吃。
他平日里就爱赌些小钱,连日来跟人摇骰子摸牌九就没停下来过。
魏知白简直气到肠胃痛。
他愤怒地嚼着馒头,顺手愤怒地湿辣辣扯下一团草来当配菜。
就这样,魏知白在肠胃病的折磨下,熬过了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之后,大牛镇又有一件大事——
镇上要举行烟火大会。
为此,镇上的几家烟火铺子都卯足了劲,以赶在烟火大会前制造出大量、丰富、多姿多彩的烟火来。
就在烟火大会的前几日——
田老汉驱赶一车烟火经过八鸡桥,恰好从桥对头赶来另一辆油壁大车。田老汉便将车停下来,等那油壁大车经过。
就在油壁大车驱马到桥正中的时候——
送货车,突然,炸了。
好大一声雷霆炸响!好猛一堆火炎喷射!犹如一千发烟花齐齐爆射!
车厢已经化作了流星,马腿也在空中乱飞。
顷刻间,人、车、马似已炸得尸骨无存。
魏知白远远地尾随在后,对着突然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
但他敏锐的本能,使他心中升起一股异样。
便听得桥边围聚的人说:
“……哪家的车?”
“是不是周县丞的儿子周燕华周小公子?”
便有不少镇民脱衣挽袖,纷纷跳下河捞人。果然捞上来周县丞的小儿子。
但见他脸色苍白,已经昏迷,两条腿也炸飞,下半身鲜血淋漓。
又听得近旁八婆们低声咕哝道:“……怕是不能人道了。”
魏知白眉头一皱:
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人是个畜生?
看来这个人果然有什么问题。
这一晚,魏知白就蹲在了周县丞家的房顶上吃馒头。
忽而听得有妇人在哭天抢地,又有男人的呵斥声。
“……定是那田老汉报复于我儿,老爷要为我的小燕儿做主啊!”
“做什么主,如何做主?人家自个给炸得连尸首都凑不齐了!”
“我苦命的儿!我苦命的儿啊!”
魏知白听了一会儿,方明了——
原来这周县丞的儿子便是强/奸田恬翠之人。
……是天意,还是人为?
魏知白忽然惊觉,这近两个月来,自己其实并没有认真地观察田老汉——
毕竟他没有兴趣偷看一个老男人吃饭、搓澡、睡觉。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房顶上,像一只不为人知的乌鸦。等候着一个不祥的时刻。
但他的耳朵能够听见房中的动静——
他能听见田老汉每天都很晚很晚睡,又每天都很早很早醒。
他总是只睡一两个时辰,他几乎没有睡过三个时辰。
是什么让他耿耿不寐?
但现在,谁也不能从七零八落的尸首中,探寻出他的心事了。
魏知白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懊悔:
田恬翠固然可怜,但田老汉就算真的赶走女儿,就真的罪该万死吗?
如果他从一开始想的是先把淫棍杀掉,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愧疚。
以前,他觉得杀人很简单,比剪草还简单。因为他学的就是杀人的剑法。
但师父说的对,杀人其实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而魏知白也学会了一个道理:不要相信八婆的话。
魏知白又踏上了杀人的旅途。
他又走过了二十里路,翻过十六座山,游过六条河,啃了六十个馒头。
他帮村民修桥、帮独身的寡妇打跑骚扰她的流氓、帮老实的农民讨回被骗走的田地、帮哭唧唧的小孩从树上取下他的风筝、帮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播种插秧……
他走过很多路,做过许多事,
却没有找到他想杀的人。
他想师父了,他想快点杀完人回去。
可是杀人,真的好难。
魏知白走在一条蜿蜒的土路上,一条小河打眼前流过,水边的蓼花正开得红紫。
“我想师父了。”
他转头对路边的树说。
“我想师父了。”
他低头对脚边的花说。
“我想师父了。”
他蹲着对地上的蟋蟀说。
他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地向前走去。
土路的尽头是一座桥,桥边有一个人。
——他没有找到要杀的人,却有要杀他的人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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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斯总是阿白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