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正中, 摆着一张桌子。
苏试已经坐在桌边。
桌上有一壶茶,茶已冷。
又有一炉线香, 插着的两根沉香线香, 已燃了一半。
麻烦既然已经送到眼前,自然要先解决, 才好继续弹琴、说话、睡觉。
苏试取了一盏倒扣的新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醒神。
“‘一枝花’,听闻你武功卓绝, 惊心公子,已经把你列为江湖榜第一!”
——谁都知道, 惊心公子文韬武略,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江湖中发生的事,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因为他就是有梅茶馆的主人。
谁都知道,他的春宫图十分有名, 画风一向奇谲、诡艳、浓情、怪丽。
但谁也没见过他。
“我们特地从八方赶来, 还望你、不吝赐教!”
此番来人,并不为利, 却是为名。
所以,他们大多数是年轻人, 渴望着一战成名!
为首的是冷骨、绝情、追魂、铁脚。
是江湖的四大天王,
自封的。
一个眉骨削瘦的年轻人出列,站到苏试面前。薄薄的唇往一边冷冷地一勾。
他的笑很不像笑, 因为虽然他做出了笑的动作,但除了讥讽和冷酷,谁也看不出还有其他意思。
笑非笑的年轻人道:“你叫苏弑,你很有名。但我的名气比你更大!两个月前,有一个人,在南海龙王身上刺了一百零八剑,每一剑都深一寸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让南海龙王因为失血伤重而死,那个人就是我,‘满天星雨’冷骨!谁看到我,谁的骨头就发冷!”
苏试坐在那里喝着茶。
冷骨身旁长得和他至少有九分相似,但笑得九分不相似,笑得一脸温柔的年轻人接着道:“而我……”
苏试已经抬手打断他们。
他道:“一起上吧。”
年轻人们的脸庞,已经涨红,仿佛是猪肝的颜色。
——他甚至连眼睛也懒得抬,仿佛多看他们一眼也嫌麻烦。
他们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自负。
而现在,他们的骄傲和自负,却像一团揉皱了的纸,被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就仿佛那是一封来无盐少女的情书,对方完全弃若敝履,根本无意展读。
那个叫冷骨的青年,却仿佛骨头都燃烧,两颊都喷出了怒火。
“苏公子……”
楼上,红窗内,婉冰担忧地出声。
苏试只道:“为我弹一支小曲吧。”
“哎。”
楼上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他的态度越发惹怒众人。
立刻有十一个壮汉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都提起砂锅大的拳头,气势汹汹地道:
“就让你看看太行十一拳霸的厉害!”
话未落,这十一个彪悍凶猛的壮年大汉,便像十一头百来斤的猛虎,从四面向座中的苏试冲去,
“看你猖狂到几时!”
陆见琛冷着脸,袖手旁观。
婉冰的琴音,依然悠扬、畅快,忽而在指尖撩出一串铿锵如拔剑出鞘的弦音——
倏忽之间,那十一个大汉便像十一只百来斤的燕子,向四面飞了出去,飞上木台,每一个的头都恰好撞在一面绣花大鼓上。
咚咚咚,合着铮铮然的琴音,撞得很好听。
他们冲过去的速度很快,但显然他们飞出去的速度更快!
周围的那些人,本都是各自成帮结派的,什么沧州九人帮啦、泰山五狗啦、七星童子……而此刻,大家宛如心有灵犀,沆瀣一气。在空气瞬间的凝滞后,这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出手,前后左右,飞上扑下,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这些人,均穿着灰黑的深色劲装,一下子便把那雪色琼衣掩了个结实。
好像是人组成的网,又好像是一群扑食的秃鹫。
然后,他们就又飞散、迸乱、喷涌成人肉流星,一道道地飞射出去。
砰、砰砰砰、砰砰——
鼓声如雷阵阵,琴弦亦应和着疾响,霎时似有千军万马。
一个翘臀壮汉倒飞出去,鼓尻相撞,声音不同凡响。
在密集的鼓点中加入一记强音!
鼓声、剑鸣、拳风、骨裂、弦音,合奏成气势峥嵘的一曲江湖。
好一番琴瑟和谐!
陆见琛的冷脸,越发地臭了。
他向前探出的那一步,又退了回去,继续冷眼旁观。
冷骨、绝情、追魂、铁脚,也站在一旁看着。
他们在观察。
观察一枝花的出手。
他们本来十分骄傲,本来打算独自挑战苏试。
现在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手——
冷骨和绝情、追魂和铁脚,
两两分散,自苏试的前方和背后袭去!
在一瞬间,冷骨便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因为他刺了七七四十九剑,所以剑光就密密闪闪的,好像是一棵银色的铁树。一柄剑,已化为了一片剑簇。
绝情和冷骨,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