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 如雨。
如横风中的暴雨!
向苏试迎面扑泻!
箭簇撒成一张大网, 苏试似成了网中的一尾鱼。
他能躲吗?
他还能往哪儿躲?
他没有躲。
雪,下得淡了。
淡又转浓,往天上下去。
原来不是雪,是万片梅花向空中吹去, 点点飘浮。
强弩射出来的黑箭,极快,快如闪电!
这闪电却似一瞬间凝结在梅林上空。
乌黑的箭, 雪粉的梅。
精铁锻造的冰冷箭簇,竟被片片梅花阻挡……
这片片梅花,竟将精铁锻造的冰冷箭簇阻挡!
箭, 又纷纷地落下。
苏试望着邱知声道:“邱庄主不如堂堂正正地与我对决, 还能死得体面些。”
他说话间,箭与梅仍在面前不断地坠落。
邱知声还没有答话,赵孟获已经挺身而出。
他颧骨高耸,颔下长须飘飘, 穿一身青色襕衫, 看来确实有几分文士风采。
只听他破口大骂道:
“好个清狂的竖子!就让老夫来会会你!”
说话间,已掏出怀中的一支青白玉管狼毫, 腾地向上跃起。身形之矫健, 宛如拔地而起,不愧是五十八岁连月独享秦州十三钗的武林高手。
他的表姑是知无涯的掌门,这套知无涯的“飞星七步”,他至少得了七分真传。
只见他如兔儿般一蹦丈高后, 又如仙鹤般款款落下。
襕衫甚是飘逸。
云履特意踩上一枝屈曲、纤细的瘦枝,以示轻功之精妙高绝。
却听轻不可闻的“咔擦”一声。
赵孟虎猝然失去重心,虽欲提身,奈何足下梅枝已全然断折,自然借不到半分力。
众人只听得“扑通”一声,便见“柳州居士”在树底下摔了个大马趴。
原来先前苏试“摘”梅挡箭之时,顺势地就把一些梅枝给割断个七八分。
如此一来,他知道哪些梅枝可以落脚,别人却不知道,交手时,若是一脚踩空,或者一个踉跄,自然就要被他抢占先机。
高手喂招,失之毫厘,便是吐血三升。
这梅林已是“机关重重”,可谓到处是陷阱了。
赵孟获想明白此关节,不禁骂道:“好卑鄙!”
却不曾想到,此时苏试并没有趁他之危。
“毕竟你们人多,”苏试淡淡一笑道,“我怕。”
赵孟获一招未出,就被撂倒,丢了老大的脸。
怎肯善罢甘休!
若是不能扳回一成,往后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他透过簇簇梅花看去,见此处正好隐藏他的行迹,便将手中的青白玉管狼毫一拧——
这狼毫竟原来内藏暗器!
赵孟获一按机关,这管狼毫中便射出两枚青紫色的毒针!
毒针穿越梅枝,向苏试飞射而去!
他自称“柳州居士”,江湖又称“玉笔先生”,以“十八式玉笔点穴”成名,这第十九式“笔里毒针双连射”使出来,真是令人猝不及防、暗箭难防、防不胜防。
“柳州居士”赵孟获年高五十八,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著名的战役可以为江湖说书佐料,但自他出道以来,身经大小战役二百五十次,却从未有过败绩。
凡是打得过他的人,都被他毒死了。
赵孟获盯着苏试,他的双眼,比毒针还尖锐。
他毕竟是“江湖老前辈”,也勉强算个武学大家,本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这等旁门左道之物,但他已经不能更丢脸,自然便不要脸了!
这毒针只有两枚,却并不仅是笔管狭窄,无法容纳之故,更是出于它价格昂贵,比秦州十三钗还更能叫赵孟获囊中羞涩!
这毒针的厉害之处,倒不在于它的毒性够强,而在于它的毒性够“缠”!
触肤即蚀,见血即融。行于四肢百骸,速度快如闪电,非断枝残体不能阻止!
他知道这“一枝花”武功厉害,但他就算捉住这飞针也没用!
只要他一捏住毒针,毒药就会腐蚀他的指腹肌肤,毒就会侵入他的血脉!
哈哈哈!
赵孟获盯着苏试的双眸,已经洋溢出成功的喜悦!
邱知声这傻子枉自称为“药王”,这下毒的水准,哪里比得上他?
苏试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毒针刺向他的脖颈,他甚至没有丝毫的转动眼眸。
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指若旋花。
赵孟获似乎听到细微的“叮”“叮”两声,又见他旋腕转指,两枚毒针已被他先后用指甲弹飞。
“……”
赵孟获掩面而去。
江淡云略带鄙夷地瞥了一眼赵孟获的背影——武功不济并不可耻,但明知自己武功不济,不想着如何突破瓶颈,却寻求“旁门伎俩”来弥补,就难免叫人不齿了。
这时,随邱知声、江淡云等人而来的江湖客们,已经开始疑心苏试不过是假装中毒了。
尤其是邱知声的手下,不免心中想道:他在雾月楼可以装中毒忽悠人,怎么就不能再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