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宾主尽欢——至少赵教授见到了故人之女,苏羲也顺利吊到了凯子还从凯子那里顺了一份(今后就可以用借书和交流读书心得为名和凯子联系)的书单,苏羲甚至在所有学生都走完了之后还问赵教授借了两本厚厚的一看就很有文化的线装书,可谓收获颇丰,开开心心抱着书跟着钟思远离开。
钟思远毕竟被晾了许久,气呼呼地散会后那步伐自然有点快。
身体条件限制,苏羲也不强求去跟上钟思远的脚步,只远远地喊:“先生……”
那声音带着委屈带着不解还有一点可怜巴巴的难受,钟思远哪怕心里不痛快,还是没忍住回头:“怎么了?”
“我腿疼。”苏羲很坦荡地开口,“你慢点走嘛。”
钟思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老婆还是个三寸金莲。
那份“我是新式人我不应该接受包办婚姻,她到底还是个落后腐朽的女人”的心思不自觉又占了上风。
苏羲那是何等样人,这么浅薄的男人几乎是一眼到底,那心思跟写在脸上似的猜都不用猜,便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小声开口:“我知道缠足不是什么先进的风俗,可先生知不知道,女孩子缠足,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缠起?”
钟思远家里没什么姐姐妹妹,又是个商户人家,比不得那种特别讲究连一等丫鬟都缠足的传统书香门第,但……缠足陋习影响深远,他大大略略也知道,缠足必须趁早,不早缠得不小。
至于到底要多早……
他试探道:“七岁?”
“三岁。”苏羲也没打算他知道,只是自己定定看着他,字字是血,“缠足说白了就是把脚掌硬生生缠断,把好好的女儿家弄成残疾,就这种行为,先生以为三岁的女孩子难道就没有反抗过?难道还能一边被折断腿一边笑着说缠得好缠得再紧些?咱们讲道理,她们哪怕反抗了哪怕哭着说不要,难道还有人会把三岁的孩子的哭声当回事不成?”
钟思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苏羲哪里会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厌我落后腐朽,可我问你一句,谁还不是被旧社会迫害的人了,谁还不想健健康康地跑跑跳跳了,三岁的时候我被祖父祖母逼着缠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曾哭诉反抗但是没用,我也是受害者,怎么,如今还成了我的不是,成了你嫌弃我的理由?”
钟思远愣住了。
他那一见钟情的老婆现在就站在那里,就是那样仰着头看着他,裙子虽然有点长但也就是长到了足踝,并没有遮盖到下面那明显的畸形,她直直地看着你,字字如刀,割得你无地自容。
当下一个心软,也不说别的什么话了,噔噔噔跑过去将苏羲拦腰抱起,准备将苏羲抱回送他们过来的小汽车。
系统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小声逼逼:“那个……宿主,不是吧,你决定攻略他了?”
可他今天的这个破表现,我都看不上他诶!
“谁稀罕。”苏羲回答,“你想多了。”
系统都懵了:“那你什么情况啊……”
“我哪里是说给他听的。”苏羲坦坦荡荡地解释,“你往阳台那边看。”
系统:“……”
说看就看!
——赵教授家住在租界一个二层小楼,苏羲是走出了二层小楼之后才给钟思远开腔说话,钟思远才心里不落忍回来抱着老婆就往二层小楼外头停着的自家汽车的方向走。
而这一切,便都纳入了在二层小楼的阳台上对酌的赵教授与傅星纬眼中。
尤其……落在了傅星纬眼里。
不能说不震撼。
早知华夏积贫积弱,多少仁人志士都去思考强国富民的道路,为此也有了许许多多的尝试,引入了各种各样新的思潮,有新的就有旧的,新的人会自然而然把还沉湎在封建思维里的所有人一律痛批为落后腐朽,会下意识和他们保持距离。
但……什么叫做落后呢?
裹足是落后,包办婚姻是落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落后,所有新式人都会恨不得把那些东西都拉出来埋了烧了才好,即便不能埋了烧了也要划清界限,便正如钟思远一直宣称的自己不接受包办婚姻,不喜欢家里给他娶的旧式妻子。
许多青年都是这样想的,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想想……那旧式的姑娘又是何其无辜呢,她们难道就没有向往自由的天性,不想在阳光下自在的呼吸,不配有反抗的勇气了么?
她们只是更惨一点,从三岁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的自由了而已啊。
想着想着,乖乖的小奶狗……不是,乖乖的傅星纬自己都呆了。
“终究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赵教授给傅星纬端来了一杯红酒,和他一块倚在栏杆上看月色,“钟思远配不上舒窈。”
傅星纬接过红酒,随口回了一句:“可以看出来,这位钟先生所谓的新式人,大约也不是真的新式。”
赵教授:“哦?”
“说的是崇尚新式反抗封建,许小姐被缠足的时候尚且会和祖父祖母对抗哭诉,哪怕没用人家许小姐也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过,可他呢?”傅星纬幽幽道,“您猜,他所谓的反抗是对父母明言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