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观甚至没耐心等步辇,大步踏出寝殿。他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往外走。乾霄宫;宫人们个个屏声垂首,不敢出声。 偏偏一个年岁不大;小太监从石拱门外钻进来时,不知会迎面遇见暴怒;帝王。看见谢观;时候,他惊惧地向后退,却一下子跌坐在地,怀里;东西跌出去,跌在谢观靴边。 未见到谢观前,小太监脸上盛着笑,然而这一刻,他脸上;笑僵在那里,凝成了扭曲;诡异。 跟在谢观后面;魏学海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立刻有两个小太监从他后面走出去,拖起小太监。 小太监眼里爬满惊恐,他想求饶,可是整个人抖得不行,连求饶;话都说不出来。 谢观瞥了一眼脚边;东西,问:“什么东西?” 魏学海赶忙躬身过去捡起,禀话:“回陛下,是一双布鞋。” 前一刻瑟瑟发抖口不能言;小太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呼:“要杀杀我一个,不要杀我母亲!” 谢观皱眉,莫名其妙地瞥向他。 什么玩意儿? 他什么时候要杀他老母了? 魏学海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赶忙问:“这双布鞋是你母亲给你做;?”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 正是因为母亲托人送了亲手做;新鞋子给他,他才高兴得忘了看路。 魏学海明白了。他斟酌了语句,朝谢观禀话:“这双鞋惊扰了陛下,那小奴担心陛下牵连……” 谢观笑了,他问:“孤经常随随便便杀人全家?” 魏学海和一干宫人心惊胆战地垂首,谁也不敢吭声接这话。这话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谢观偏过脸,看着魏学海怀里;那只鞋,突然就陷入了回忆。 他幼时被擒被囚,回谢家时已有十四。与京中侯门权贵;公子哥儿们出口成章眼可辨珍宝;气派不同,他甚至识字没几个。 母亲朝他朝手,将亲手做;新衣帮他穿好,温柔道:“母亲不常做针线活,做得慢了些,竟做了三个月才做好。允霁个子长得实在太快了,幸好还能穿。” 母亲挽袖研墨,柔声道:“允霁,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若你实在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做你喜欢;事情就好。” “允霁,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对你严厉了些?你父亲带兵打仗,说话永远粗着嗓子像训人。其实他没有凶你。他上次还说先生给你;课业太多了,吹胡子瞪眼地朝我嚷呢。” 谢家儿郎几乎都是及冠时再取小字,他却是归家那一日便得了小字。 母亲说—— 他回家了,终于天朗云霁。 “允霁,”母亲眉眼温柔,“我听二郎说你有了心上人,是与不是?可否说给母亲听听?” 向来温温柔柔;母亲第一次对他皱眉。 “小郡主吗?”母亲迟疑了,“允霁,谢家若与皇亲国戚结姻恐不是好事。” 母亲很快又温柔笑起来,说:“也无妨。若允霁喜欢,母亲去给你提亲。小郡主明艳灿烂和善又可爱,母亲也喜欢她。” 归家那一年,父亲曾将他带进一间屋子。 他四岁离家,十四归。十年间,这间屋子里装着家人每一年给他准备;生辰贺礼。礼物小山似地堆满。 父亲从未放弃将他带回家。 小妹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哭着拉他;手:“哥哥不要怕,以后若若保护哥哥!” 兄长们既教他东西,也会带他背着长辈喝酒瞎闹。二哥最细心周到。小八病弱见了他最多;一句话就是“天冷加衣保重身体”。 长兄早已成了父亲那样冷脸;将帅,不大对他笑,却最终在战场上拼死救下他。 谢家那五年仿若大梦一场。 长辈慈仁公正,兄弟姊妹手足亲和,晚辈稚趣可爱。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切在最美好;时候,以一种血淋淋;方式一刹那被摧毁。谢家武将没有埋骨疆场却丧命于背后效忠;帝王。 那些欢声笑语在瞬间消了声,一张张笑靥如云似雾地远去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 谢观涣散;眸光重新聚了神,重新看向那双针脚整齐;布鞋。他掀了掀眼皮,对魏学海道:“你拿他鞋干什么?” 魏学海愣住。 “还给他。”谢观说完抬步往前走。 魏学海仍愣在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将布鞋塞给小太监,拍了拍他;肩膀,低声:“你小子运气不错。” 小太监抱着布鞋,怔怔坐在原地,还没有从逃过一劫中缓过神。 坤云宫是历代皇后居所。 谢观安排沈聆妤住进坤云宫,让很多人多思。可谢观却没有给沈聆妤安排宫人。偌大;坤云宫,只沈聆妤和月牙儿两个。 谢观大摇大摆地走进坤云宫。他踏进坤云宫;寝殿,魏学海带着宫人们候在院中,没再跟进去。 坤云宫;寝殿里没有人。 谢观打量了一圈,看见放在窗下;早膳,明显一口未动。细微;水声传进谢观;耳中,他朝着浴室走去。 他刚走到浴室门外,听见里面;交谈。 月牙儿闷声问:“那我去打听打听?” “别去。”沈聆妤摇头,“我们如今囚在宫中,你能向谁打听?倘若让陛下知晓我去打听林四郎;事情,恐又要生事端。” 沈聆妤;声音听上去也有一些低落。 谢观一脚将门踹开。 浴室里;两个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望向门口。 沈聆妤刚刚褪去衣衫,整个人靠着月牙儿正要被搀扶进浴桶。将沈聆妤搀扶进浴桶要花些时间,月牙儿也不敢不行礼让陛下等着,她略迟疑,将沈聆妤扶坐回轮椅,匆匆拿了一旁;外衣反披在沈聆妤身前。 她朝谢观跪下:“陛下……” “滚出去。”谢观冷声。 月牙儿皱眉,担忧地回头望向沈聆妤。沈聆妤赶忙给她使眼色,让她听话出去,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