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开封府大牢的那一刻, 白亮的光打在身上,祁瑜条件反射的抬手遮着刺眼的光线,因着她这一个动作,手腕处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刻, 脑子里混混浊浊、失了心智的她, 突然清明了一些。
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她疯子般的大吼大叫,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崩溃。可置身于明亮之中,她无法继续掩藏和躲避。
她神色呆滞的站在那里, 之前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牢房,可如今她已不是高贵的王府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还不如往后一辈子继续待在牢房里呢。
哪怕牢房阴冷、里面关押的犯人凶恶, 但也比流放到西北蛮荒之地好得多。
她所做的一切恶毒之事,全部藏在大牢的黑暗之中,没有光线可以触及到, 没有人会朝她指指点点。
里面的人也尽是犯了错的人, 和这些犯人在一起, 她才不会觉得难堪和卑微,她才不会觉得自己这么不堪。
她的身子不禁抖的厉害, 她害怕, 害怕其他人看到这个肮脏、受人唾骂的祁瑜。
“干什么呢, 快点出去。” 随行的衙役不满的催促道。
祁瑜一言不发, 缓缓抬脚, 穿过熙攘的街道,朝着城门口走起。
“看,这个就是王府小姐,听说她买.凶.谋.害乐安县主,真看不出来啊,这么歹毒。”
“ 吃太饱了撑的,好好的贵女不当,这不自食恶果了吧!上梁不正下梁歪,蜀王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听着围着的人的指指点点,祁瑜面上火辣辣的难堪,若是地面上有个缝,她宁愿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以往她风光时,不少贵女向她示好,像谢瑶那样的,上赶着贴上来,也无人敢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可如今,与她交好的每一个人急着与她撇清关系,她成了明晃晃的一个笑话,谁都可以上来指着她辱骂一句。
她低着头,加快步伐,想要离开这些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她身旁过去,透过被风掀起的帘子,祁瑜看到了马车中女郎明艳的脸庞。
祁瑜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激动起来,她跟在马车后面跑起来,尖锐的喊道:“姜娆,姜娆你下来。”
马车上的姜娆听到祁瑜的声音,“停。”
她款款下了马车,朝着祁瑜走去。
看到祁瑜的第一眼,姜娆不禁有些讶异,以往的祁瑜虽然手段狠辣,可最起码看着像个风中飘摇的小白花。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祁瑜,面黄枯瘦,神情阴鸷,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双眸沉沉,就像是个发疯的女子。
明丽动人的姜娆站在那里,精致的罗裙,纤细曼妙的身姿,欺霜赛雪的肌肤,与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祁瑜不禁更加觉得丢人,她不由得后退几步,指甲紧紧掐着掌心,咬牙切齿的道:“ 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吧!”
姜娆轻笑出声,她好笑的看着祁瑜,“ 是曲子不好听,还是歌舞不好看,我为何要故意来看你!”
“你,你应该很得意吧,我能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 祁瑜恶狠狠抬手指着姜娆。
“ 不错,确实挺得意的。” 姜娆故意这么说。
姜娆细眉微挑,一字一句道:“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自身,那我来告诉你,你有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说完这话,姜娆收回视线,不再看祁瑜一眼,挺直腰杆越过祁瑜,上了马车。
祁瑜直直的看着马车离去,方才见到马车上的姜娆,她控制不住的叫住她,可真的与姜娆见了面,才明白不过是自取其辱。
自己就是那跳梁小丑,姜娆从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
直到此刻,祁瑜突然明白过来,正是因她对晏安的执念、对姜娆的敌意,才害的她走到今日被流放的这一步。
若她没有心生恶意,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府小姐,每日锦衣玉食、玉石翠羽不断,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是啊,姜娆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出了开封城的那一刻,祁瑜转身望着城内的热闹繁华,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彻底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开封,她以后再也回不去开封了。
西北距离开封几万里,流放的人只能一步步走着去开封,估摸着大半年才能去到西北。
还没走两天呢,祁瑜脚底便生了不少水泡,踩在地上便是钻心的疼,刺骨的寒风钻进她身子,让她止不住的发颤。可即便这样,她只能咬牙继续一步步朝前走。
不仅如此,没有可口的吃食,没有取暖的衣裳,她哪里受过这种苦难,无数次,她忍不住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可终是下不了手。
如今已是庶人的蜀王,整日板着脸,若不是因为祁瑜,他多年的心血也不会付之一旦。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亲情在他心中,远远抵不过权势,若不是有衙役在一旁看管,他一定亲手要了祁瑜和蜀王妃的命,以泄他心头之恨。
队伍停下歇息的时候,祁瑜来到蜀王妃跟前,给她倒了一点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