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令窈的“大病初愈”, 阖宫上下皆松一口气, 尤其是秀凰殿的宫人们,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郑家来的二公子, 比穆家的少爷还要管用。不但能让公主吃好睡好,还能让公主开怀大笑。
但凡郑二公子入宫, 她们一迈进殿内,就能听到公主娇娇的笑声, 嘴里“哥哥,哥哥”地唤个不停, 一天到晚,不知要唤多少遍,听得她们耳朵都生茧。
就连皇帝都吃起醋来, 抱怨:“卿卿,最近你天天往宫外跑,许久未和舅舅一起用晚膳。”
此时他们身在御书房,令窈特意带了郑嘉和来向皇帝请安。问完好,令窈挪身, 自然而然和郑嘉和挤一张椅子,头也不抬和皇帝道:“要是舅舅肯让哥哥与我同住秀凰殿, 我就不用天天往宫外跑了,自然能够日日陪舅舅用膳。”
皇帝目光扫视令窈和郑嘉和亲密无间的举动,眉头微皱, 指了另一张椅子, 道:“卿卿坐过来, 让舅舅好生瞧瞧。”
令窈不情不愿坐过去;“有什么好瞧的?”她惦记郑嘉和的事,又道:“我想留哥哥住在宫里,舅舅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应,我才不让舅舅瞧。”
说完,她将脸捂住,嘟嚷:“舅舅一日不答应,我就一日不露面,天天戴着帷帽遮着脸,让舅舅想瞧都瞧不了。”
皇帝无奈,拨开她挡脸的手:“卿卿,不是舅舅不应你,宫规在那摆着,你哥哥是外男,怎能入宫与你同住一殿?”
“可他是我——哥哥呀,为何不能与我同住?”令窈拿开手,目光掠过郑嘉和,声音渐渐低下去,连“亲哥哥”三字都只吐出后两字。
换做以前,她定底气十足,如今不知怎地了,一看到郑嘉和,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冒出太后那个老妖婆的话。
昨晚她甚至有梦到郑嘉和笑意盈盈同她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亲妹妹,无论你以后是唤哥哥还是唤二郎,你都是我最爱的卿卿。”
恰逢郑嘉和目光与她相接,令窈慢了呼吸,将头垂低。
定是前阵子为先生伤了心神,才会做那种稀奇荒唐的梦。
皇帝沉声:“看来二郎待卿卿,甚是用心,所以才会让卿卿这般依赖喜爱。”
郑嘉和转眸,望见皇帝眼神深邃,威严冷肃的语气不怒自威。两人四目相对,皇帝半眯了眼,眸底闪过一抹警告的意味。
郑嘉和笑了笑,不卑不亢,坐姿端方温雅,一动不动直视皇帝。
他知道皇帝在担忧什么。
皇帝是怕他这个卑微的郑家庶子借机把持卿卿,更怕他这个所谓的哥哥会对卿卿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郑嘉和唇边笑意更浓,如若他要做,只怕早就做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二郎要与卿卿同住吗?”虽是问话,但更像威胁,仿若他一答应,立刻就有人将他拖下去斩首。
连令窈都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不善,当即出声:“舅舅,不许你这样凶哥哥。”
皇帝:“舅舅哪里凶了?你问问二郎,朕是在凶他吗?”
郑嘉和:“陛下待我,和蔼可亲。”
皇帝看向令窈:“你听听,二郎都为朕抱不平了,卿卿还要冤枉舅舅吗?”
令窈鼓了腮帮子,看看郑嘉和,又看看皇帝,撇开眼不看他们俩,绕到案桌后,随手翻阅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专门伺候文书的内侍连忙道:“这些是刚呈上来的折子,陛下尚未启封,公主看旁边那些罢……”
话刚没说完,皇帝道:“混账,公主想看折子,朕都没说什么,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多嘴?”
内侍跪下去自行掌掴:“陛下恕罪,奴才该死。”
令窈扶了内侍起身,同皇帝道:“不怪他,平日我来舅舅这看折子,也都是看些旧折子,新呈上来的奏折,本就应该由舅舅启封。”
皇帝挥挥手,内侍连滚带爬退了出去。皇帝走到案边,将令窈刚才随手拾起的折子亲自递到令窈手里。
“往后不必拘这种虚礼,只要卿卿喜欢,哪怕是将御书房设到卿卿的秀凰殿,舅舅也会照做,更何况是启封奏折这样的小事。”
令窈笑着点点头,而后踮脚凑到皇帝耳边,甜甜轻语:“舅舅真好,卿卿最喜欢舅舅了。”
皇帝窥出她的心思,她说得这样小声,定是怕郑嘉和听到。
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只怕她心里最喜欢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
令窈拿了折子拆开看,才看一行,欢喜不已,走回郑嘉和身边,得意洋洋告诉他:“哥哥不是想知道,卿卿这几个月在汴梁做了些什么吗?”
郑嘉和眉目柔朗,含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即便哥哥不知道,也能猜到一二,卿卿做的事,自然都是好事。”
“岂止是好事,桩桩件件,皆是朝堂大事。”令窈问皇帝,“舅舅,我能将折子上面写的话告诉哥哥吗?”
皇帝迟疑,继而道:“但凭卿卿做主。”
皇帝的宠溺,令窈习以为常,郑嘉和看在眼里,颇为讶异。
来汴梁之前,他并未想到,皇帝对卿卿的宠爱,竟然到了连朝堂之事都能交由卿卿儿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