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系统附身的萝卜头正朝季恒扇着翅膀。
李恕恍如不见,只问老管家:“下一家?”
老管家眯着眼睛,看着长长的名单:“城外卖书画的王家,去年季公子强买他家的扇子,指使人把卖扇的老人打伤了。”
差不多了,韩悯朝萝卜头伸出手:“统子。”
系统停下动作,停在他的手臂上,晃了晃身后的羽毛,随他一起进去。
*
两大箱子的书还放在正堂里,柳老学官与柳岸都是爱书的人,都等着他回来,打开箱子看看。
韩悯把李恕给他的书卷目录交给老师,让老师先看。
柳老学官边看边叹:“不错不错,许多残书我在宋国时都没见过。”
他从前是宋国人,曾任太子太傅。
年轻的时候,不满宋国朝政,某天夜里,一舟渡江,来了江南,得了德宗皇帝的赏识,在永安学宫任学官,才有桃李满江南的今日。
而宋国在江北中原,学问源流之地。
他们在江南齐国,许多书都要从江北来,有时宋国朝廷下令,不准经卷售往南边。许多残卷书籍,只有依靠民间私自传递,送来齐国。
所以他这样说。
柳老学官将折子交还给他:“都是很好的东西,你拿回去仔细看看。”
韩悯点头应了。
老学官拍拍他的肩,似是颇有感慨:“老师老了,再看也来不及了。你们这些小辈文人多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问”
“是。”
*
再过了几日,葛先生忽然让谢岩给韩悯传了个口信。
说是他爷爷的书稿好像找着了一些。
韩家被抄家的罪名是私修国史。家中有字儿的东西都被翻检过一遍,最后整理出几大箱子的书稿,抬进宫之后,便不知所踪。
先帝如此憎恶韩家,想来也不会把书稿留下,所以韩悯并不想着在宫里找。
而在抄家之前,韩爷爷曾将一些书稿拿给白石书局,托他们印成书册,要送给几个朋友。
还没来得及拿到成书,韩家就被抄家了。
韩悯想帮爷爷找回那时给白石书局的书稿,一开始才会给书局写书。
他来永安之后,一早就请书局与葛先生,帮他留意一下。
几个月后的今天,才终于有了消息。
清晨收到消息,韩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跟着谢岩匆匆赶去书局。
葛先生就在书局后院的门前等他,见他过来,一把将他拽上马车。
“先走,边走边说。”
他吩咐马车快出城,然后放下帘子,对韩悯道:“书局怕惹麻烦,对你爷爷那种书稿,一般是烧了干净。一开始帮你找过当时排字的工匠,还找过接你爷爷这个单子的伙计,不过他们都不记得了。”
“后来就找了处理书稿的伙计,不过两三年了,许多人都走了,要找起来也不容易。前几日终于找到一个,他说有的伙计贪小便宜,会把作废的书稿带回自己家去。”
“你们家出事那天晚上,书局就火急火燎地让他们把书稿连夜拿去烧了,他们当时懒得动弹。第二日清晨,才有一个伙计把你爷爷的书稿,混在另外的废稿里,带回家了。”
韩悯不自觉绞紧手,问道:“他们将书稿收来,会做什么?”
葛先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糊窗子,比草纸糊得透光。或者烧饭时,用来引火,省一些稻草。”
有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多半是找不到了,谁会把几张纸留两年多呢?
韩悯应当能预料到的。
两年过去,能找到书稿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也只是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才想要试一试。
他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只道:“还是多谢您,等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也不用灰心。听他们说,有些黑市商人,会把一些民间的书稿收来,和其他的书稿混在一起,整理一下,当做前代的文集转手卖出去,说不准你爷爷的书,也正在黑市上卖呢?”
这种事情,韩悯倒是略有耳闻。
南蛮荒芜,书籍匮乏,大齐通行的书卷鱼龙混杂,难以辨认,有些商人借此牟利。
或者找旁人不要的书稿,或者让没有名气的书生执笔。
拼凑出一本书,署上前代名家的名字。
反正流传不广,能认出来的人不多。前代名家也都已经过世,翻不了案。
这就是所谓的伪书造假。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韩悯揉揉脑袋,稍微松了口气。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来到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
农家小院里,一个妇人正抱着谷子喂鸡,葛先生上前交涉,给了她两块碎银做酬劳,妇人才将他们引到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
房间是土筑的,没有窗户,昏暗不明,满室尘土飞扬,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写着字的纸张。
韩悯用衣袖掩着脸,一边咳嗽,一边道:“先带回去吧,我回去慢慢看。”
他从房间里退出来,塞给妇人两锭银子:“请问大娘,可还有这样的书稿?”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