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是谏臣。
作为储君,太子并不需要刚直,他需要的,恰恰是柔顺,一个太过锋芒毕露的太子,天然会引起天子的忌惮。
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天家关系,太子搬出太祖宝训来压制天子,就算是无意的,可最终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却着实是难以预料。
见到天子久久不言,俞士悦也有些坐不住了,略一思忖,他上前道。
“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五公主天资聪颖,心性纯善,虽然有些顽皮,但是,只要悉心教导,用心读书,不过是早与晚的事。”
“仪学士既然是诸殿下的老师,自当多些耐心,循循善诱,如太子殿下所说,或许五公主在学堂当中并未认错,但是心中其实已然幡然醒悟,单单就此看来,仪学士加重责罚,确有不妥。”
“所谓教化,教之化之才是根本,于国当慎刑恤民,于家当耐心教导,正如陛下登基以来,与民休息,仁慈宽恤,太子殿下见之感之,方能以仁义为本,潜心向学,兄妹友爱,笃信亲亲之意。”
“然则太子殿下终归年幼,于治国之道,圣人义理之道尚不透彻,言辞或有不当之处,乃臣等教导有失,恳请陛下恕罪。”
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叫朱祁钰笑了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俞士悦如今,也变得滑溜起来了。
他刚刚的这番话,先是提了五公主之事,这是想要将这件事情的影响缩小,从治国之道,落回到学堂冲突这件小事上。
将责任都砸到了仪铭的身上,说他教导不当,这是在给朱祁钰找台阶下。
随后,他拐回到朱见深所说的慎刑恤民上,又巧妙的将其归结为,朱见深是以自己为榜样,又捧了一捧自己。
最后,委婉的说太子还小,言辞或有不当,将责任揽到东宫属官的身上。
一番连消带打,目的就是为了缓和气氛。
不过……
“倪谦,朕记得他!”
朱祁钰似笑非笑的望着俞士悦,轻声开口道。
“当初是萧镃举荐的他,据说,他专攻《大学》,于此道颇有见地,如今看来,这位倪先生不止对大学之道精研颇深,对于太祖宝训,也能信手拈来啊。”
俞士悦脸上露出一丝苦色,他就知道,天子没这么容易糊弄。
硬着头皮,俞士悦也只得道。
“启禀陛下,东宫讲读,需要旁征博引,方能透析义理,或许是倪庶子讲读之时,偶有引用太祖陛下宝训,被太子殿下记下也未可知。”
“这正可说明,太子殿下潜心向学,不曾懈怠。”
这番话说的干巴巴的,俞士悦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子听了之后,却是浮起一丝笑容,道。
“先生紧张什么?”
“太子仁厚,这是好事,倪谦教导有方,亦有功劳,怀恩,回头去内库中取银一百两,赐予倪谦,以示嘉奖。”
一旁的怀恩躬身领命。
但是,俞士悦却怎么品,都觉得这话中似乎另有深意,但是现下这种场合,他也只得道。
“臣代倪谦,谢陛下赏赐。”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朱祁钰扫了一眼底下,目光落在有些懵懂的朱见深身上,道。
“倒是朕耽搁了不少时间,既是如此,今日经筵便取消吧,深哥儿话答的好,便歇上一日,退下吧。”
“多谢皇叔父!”
朱见深毕竟只是小孩子,哪怕是在这深宫当中,到底也没有太多的心思。
听到可以休息,顿时高兴起来,说话都欢欣了几分。
相对而言,俞士悦心头就笼着无数的疑惑,但是天子已然下了逐客令,他也就只能将这些疑惑都压进心底,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跟着太子一同告退了。
俞士悦和朱见深都先后离开了,但是,朱见济却被留了下来。
这孩子素来便沉默寡言,今日更是如此,除了刚刚插了一句话之外,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话。
宫里没了外人,朱祁钰也就更随意了几分,看着站在远处低着头的朱见济,他伸了伸手,道。
“济哥儿,过来,到父皇这来。”
口气温和,笑意温润。
朱见济眨了眨眼睛,似乎对朱祁钰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
但是,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他就依言走上前去,来到了朱祁钰的身边。
宫里的规矩,要懂礼守分寸,要听话,不要问为什么,这几条,济哥儿一直做的很好。
和一向没规矩,胆子大的慧姐儿不一样,济哥儿虽然不如朱见深那样,因为接受了长久严苛的礼仪教育,一举一动都透着沉稳,但是,在一众皇子皇女中,他也最是守礼。
朱祁钰让他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