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都是真刀真枪,实在惊险,你外出打仗,又疏于拉拢朝中关系,这条路,似乎有些费力不讨好啊。
他闻言,神色稍显认真了起来,却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条路的确有些费力不讨好,但我并没有多余的选择。”
拂清哦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
他淡淡笑了下,继续敛正神色。
“皇后乃世家出身,这些世家历经数代,又几乎都有姻亲关系,现如今朝中多数官员,也是世家子弟,也就是说,她很容易就能把持几乎过半的朝政。”
“而我,自幼失母,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靠,不走这条路,还有什么选择呢?”
他抬眼望着她。
拂清稍怔,这才明白他的苦衷。
只是想了想,又一时有些好奇,试着问道,“我听说王爷的生母是一名异族女子,只是不知是哪个族的?”
如果是位邻国公主,那他背后,也该有力量支持的吧。
哪知他却看了看她,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
“什么?”
拂清登时就皱起了眉,一脸不信的样子。
——就算从小就没了母亲,可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娘是谁,母族是什么?
萧钧看在眼里,无奈解释道,“宗正的玉碟上,记载了我的生母是柔然人,且还出身王室,二十几年前,被派来和亲,嫁于了父皇,后来,因生我时难产,血崩而亡……可不瞒你说,我曾赴柔然亲自查证过,那时候,柔然国中根本没有年纪适宜的公主,也更无人去和亲过,所以,很显然,玉碟上的记载,是造了假的。”
拂清闻言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宗正为何要为王爷的生母伪造身份?”
萧钧闻言苦笑了一下,而后看着她道,“有一种可能,她大约也是出身卑微之人,陛下不愿将其公之于众,所以,要为她伪造身份。”
出身卑微……
拂清一怔。
不过想了想,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本朝富庶,吸引了众多异族人士前来谋生,例如京中就不乏有钟鸣鼎食之家,豢养异族乐舞伎,专为消遣之用。
——从他的容貌中也能看出,其生母必定是位美人,且极有可能,就是其一……
拂清使劲想了想,越发认定这个说法,否则,宣和帝为何要专门为他的生母伪造一个体面身份呢?
思及此,她心间有些复杂,她身在红尘之外还好,不在乎什么出身,可对于一个皇子而言,生母身份卑微,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了。
拂清略带同情的看了看他,却见他举着酒壶,一口口的饮酒,稍稍有些沉默。
她有些心酸,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想了想,半开玩笑的叹道,“看来王爷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啊!”
他挪眼来看她,叹了声,“是啊。”笑容里头微微有些苦涩。
她却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还是比我好的多,最起码,你爹很疼你,从小把你养在身边,还挺为你着想,也称得上维护,可我呢……”
她语声稍顿,也仰头喝了口酒,咂着嘴道,“算了,那个人不提也罢。”
萧钧听了,却心间微微动了动,试着问道,“拂清,你对晏楚,有感情吗?”
无论如何,那是她的生父,他现如今真的不太能确定,她除了恨,到底对晏楚有没有父女之间的感情呢?
却见她笑了一下,唇角发凉的道,“跟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谈感情,岂不太傻了!”
他眉间微微一凝,却见她又仰头喝了口酒,而后,慢悠悠的道,“你知道吗,我在晏家长到四岁,才第一次见到他。那天,陆氏设计冤枉我阿娘要害她的女儿,叫了很多人来,闹得动静不小,这时候,他才出现了,我当时只以为,他同那个毒妇一样,是来欺负我阿娘的。我阿娘被打了嘴里流血,扑到他脚边求救,他却一脚把我阿娘给踢开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他们吗?我那时就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坏人,直到后来的很多年,我从没有忘记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这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剖白,这些话语入了耳,只叫他心间一紧。
他想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她却又道,“后来,我娘带我逃了出来,我看见外头的小孩子都有爹,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叫做爹的人。”
或许这话听来实在有些荒谬,她讽刺的笑了一下,又道,“后来,卫离出现了,他收留了我们,渐渐地,跟阿娘生了情愫,的确,他对我们很好,还曾把我放在肩头,带我去看上元节的花灯,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他是我亲爹,因为这世上只有亲爹才会对孩子这么好,不是吗?”
她目中有一瞬的暖意闪过,而后,却叹了声气,道,“我原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跟别人一样了,哪知后来,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或许今夜酒喝的有点多,不知为何,她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提及这些事,眼眶竟有些湿润。
不成,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哭出来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说了,只仰头闷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