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听到李敬仁提出保送名额的时候,顾今宁还在记恨着许曜。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好了要怎么甩掉对方,只要计划执行的足够顺利,当他拿到山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是许曜崩溃发狂的时候。
既然许曜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支配他的人生,那么喜欢把他占为己有,那么喜欢在全世界面前给他贴标签,那就让他尝尝被喜欢的人背刺的滋味。
他要让许曜知道,顾今宁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掌控的物件。他要让许曜为插手别人的人生,擅自决定别人的未来,以及在巷子里做的那些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发誓要把许曜那颗自以为炙热如焰、瑰丽如宝的烂心踩在脚底。
扔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要让他怕他,惧他,让他一旦提起顾今宁三个字就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但他没有想到,他的计划还没有实行,许曜就开始变了。
他在自己面前仿佛惊弓之鸟,仓皇失措,仿佛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他一边怕他,一边好像又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他,顾今宁有些不确定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满心疑惑,却又不得不承认,当看到那个强吻自己的混蛋窝窝囊囊地缩着脖子的时候,他确实有种终于解恨的感觉。
所以那天他留在了许家,他想知道,许曜到底是真的怕他,还是装的怕他。
但他还未来得及得出结论,就遇到了那次的公开检讨。
他站在台下,听着对方深刻的检讨,还有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对不起。
因巷子里的事情产生的所有的怨恨和委屈,都在那场大型的、公开的、一声声的对不起中,逐渐消散开来。
他又想起来,许曜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年的好与半个月的坏比起来,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他很难原谅许曜,但继续揪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但即便假装回到曾经,顾今宁心中也很难毫无芥蒂。固然如今的许曜看上去仿佛被吓破了胆,但他的变化实在太突然,太没有逻辑性,毕竟顾今宁只是生了次病,什么都没做。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顾今宁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他下一秒就又能恢复成那副我行我素的欠扁模样。
顾今宁不喜欢这种随时会被颠覆人生的感觉,他决定继续引导许曜去江大。
对于他来说,如今的许曜是否还有必要
再为自己曾经的狂妄付出代价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确定,自己随时有说不的权利。
顾今宁走出办公室,准备前往食堂吃饭。
因为找李老师的原因,他晚一步离开教学楼,这会儿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饿狼一样扑向了食堂。
顾今宁下到三楼,听到吱呀一声轻响,十二班的门被打开,许曜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许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站了几息,才抬步走来,轻声道:“你怎么也这么晚?”
“找李老师聊了些事。”
许曜点点头,沉默地跟他一起往下走着。
顾今宁的手指轻轻在护栏上点过,一路来到一楼的地面,他将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家伙。
“江大的保送名单,有我一个。”他开口,许曜似乎怔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顾今宁,对方雪白的脸庞在白色羽绒帽的衬托下,显出天使般的纯净与美好。
他喉头忽然微微一哽。
“我……我可能,很难考上江大……”
“那有什么。”顾今宁半安慰半鼓励地道:“你爸是许全能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曜的眼睛似乎猛地有什么升腾而起,但他很快转脸,继续往前走去。
他步子迈得很大,顾今宁一时落后了两步。
脚下的雪被踩得嘎吱作响,寒风正在带走脸上的温度。
他听到一个声音,低落喑哑:“可我只是许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