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服务生将两杯鸡尾酒端了上来,立山丽匆忙道了谢,掩盖似的伸出有点颤抖的指尖端起玻璃杯,用冰冷的酒精努力把内心翻滚的情绪压了压。 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声音依旧平和中带着几分随意,“这样啊,不过话说回来,说到雪女,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一个有关雪女的故事。” 立山立即配合问,“是什么?” “好像是说,附近的雪山从很久以前就有雪女在山里活动。每当有相貌英俊的男人,雪女就会掀起一阵暴风雪,然后在风雪中出现在他面前……” 端起酒又喝了一口,立山有点走神,这个故事她其实早就听过了,配合询问只不过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对方已经开始讲了,她面上也摆出了状似认真的表情听着。 “……雪女会故意假装成在山中遇险的少女,向男人寻求帮助,让对方把她放进背篓里,并且要求他一定不要回头看。男人答应了,然后在雪女的指示下送她回家。他们在风雪中越走越远,直到男人的手脚都将近失去知觉,身后的背篓也越来越重,但每次当他询问还有多远时,雪女只会回答‘就快到了’。” 立山:“……” 这个故事的走向好像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然而无论往前走了多久,雪女口中的家都没有影子,暴风雪却越来越大。最后,男人晕倒在了风雪里。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温暖的室内,面前坐着一位穿着银白色和服的非常美丽的少女。少女欣喜而温柔地对他说,‘您真的信守了承诺,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呢。’他这才知道她就是他在路上救助的人。然后,雪女问男人愿不愿意娶她为妻,对雪女一见钟情的男人立即一口答应。” “他们在山下男人居住的村子里举办了婚礼,组建了家庭,雪女甚至为男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生活过得非常幸福。” 立山不知不觉听进去了,“然后呢?” 对面的黑发美人从服务生送来的冰桶里夹起一块晶莹的冰块放到了酒杯杯口,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村子里起了流言蜚语。” 她拿着夹冰器的纤长手指一松,冰块沿着杯壁轻轻一碰,沉入水中。 “因为雪女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上,只有冬季才会从山上下来和男人团聚。而且她的举止端庄文雅,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于是村子里开始传起了流言,说像她这样美丽高贵的人,怎么会看上出身平凡的猎户,她一定是山里的妖怪,嫁给他只是为了寻找机会谋害猎户的性命。” “谣言愈演愈烈并且很快传到了男人的耳朵里,起初他并不相信,对此一笑而过。但谈论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周围的邻居都开始在他出门时窃窃私语。渐渐地,最开始对自己的妻子深信不疑的男人动摇了。” “他不愿意相信周围人的话,却又没办法忍住逐渐滋生的怀疑。但他和妻子在结婚之前就约定过,当她离开回到山上的时候,男人不能去找她。时间逐渐过去,终于有一天当那一年的冬季结束,雪女重新回到山上时,再也忍不住的男人悄悄跟了上去。” 立山丽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心底忽地一紧。 “他刚踏入雪山的范围,周围忽然刮起了大风,雪女在风雪中出现在他面前,含着泪说,‘您还是跟过来了,您忘记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原来那个信守承诺的你终于还是消失了,我们的缘分已了。’” “男人十分震惊而愧疚,正要慌忙解释,雪女的身影却化成了纷飞的雪片跟风一起离开。男人慌慌张张赶回了家里,发现那对双胞胎中的女孩被她的母亲带走了。之后后悔的男人地数度进山,想要找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是就像雪女说的一样,他们的缘分已尽,他再也没有在风雪中遇到任何人。” “……” 外头的雪场跟着起了一阵大风,下午才堆积到路旁的雪又被风掀起,漫天飞舞,甚至跟着风尾扑到了落地窗上。雪场沿路的路灯稳定散发着光亮,倒是远处的影子好像被风吹动,隐隐约约地有些像人影,仿佛当年那位猎户再次趁着风雪走向群山,寻找着自己失去踪影的妻儿。 一声冰块碰撞的轻响从对面传来,立山丽终于回过神,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转向对面,黑发美人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室内的灯光下,她背靠着身后纷飞的风雪,面孔清丽至极。她刚讲完了一个怅惘的故事,自己却好像并没有多少触动,漂亮的眉眼淡漠又疏离。立山下意识看过去时,甚至恍惚地生出了一点联想,就好像她面前的人就是故事中那位美丽冷漠的雪女,任由爱人如何在风雪中呼唤,也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源辉月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立山磕绊了一下,“就是感觉您故事中的那位雪女,实在有些……” “冷漠?”她轻轻一笑,然后慢悠悠道,“我倒是觉得,雪女真是种天真又单纯的妖怪。” 立山微怔,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晃了一下酒杯,纤长眼睫一抬朝她看来。 “她居然真的会相信,人类能够像初见一样,永远不会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