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头,楚临阳本不该说的,然而她拉着他那一刻,他却觉得,这人仿佛是他绝境中的一棵稻草,于是他忍不住出了声:“西南洪涝,缺钱。”
他将情况简短说了一下,随后叹息道:“谢大小姐,这不是你该管的,回去吧。”
“缺多少?”
她却是突然开口,楚临阳愣了愣,他报了一个数,谢纯点了点头,同他道:“我明白了,七日后,我给你。”
楚临阳睁大了眼,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钱的大头他已经填了,可是剩下的也绝不是小数了。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怎么给他找钱,直到第二日,他听说谢纯在她的诗社里募捐。
她卖自己的诗,卖自己的画。他听她站在台上慷慨陈词,然后看她的画售卖一空。不到七日,她便带了银子来给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也看不出喜怒,只是道:“楚将军,一路小心。”
楚临阳没说话,许久后,他拱手道:“大小姐日后若有任何需要,楚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君战沙场,已是足够。谢纯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为将军同袍协战,尽此绵薄之力,愿君不弃。”
楚临阳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和楚瑜不太一样,楚瑜生于战场,哪怕身为女子,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柔弱怜惜。然而面前这个女子,却似杨柳蒲苇,看上去不堪一折,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他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为华京这批人征战值不值得,而在这个女子送行这一日,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值得。
【4】
他带着钱去了西南,后来便会时常想起她。他的性子,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却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不敢”的情绪。这个女人太美好了,其实他自己都知道,她不会喜欢他,他也配不上她。
他开始总是打听她的消息,让人给她送礼物过去。然而她偶尔回信,也只是问问西南的事。
他派人在她身边打探,得到了许多消息。
诸如她和王瑄情投意合,相谈甚欢,很可能两家将要联姻。
得这个消息时,他辗转难眠。最后他千里奔赴回到华京,在谢家门口等了一夜,他本来想去问问她,若她上门求娶,有没有那么些可能。然而在清晨她出门时,他远远见到她笑意盈盈走向等在门口的王瑄,那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勇气。
他悄无声息来了华京,又悄无声息回西南,回去之后,才过了半年,就传来了王瑄尚公主的消息。他愣了愣,毫不犹豫折马回去。回去之后,他让人守住谢家,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而后他就看见谢纯身边的丫鬟送信去给了王瑄,他悄悄跟着过去,躲在房梁之上,听见王瑄低声训斥过来的丫鬟,气急败坏道:“你家小姐这是做什么?尚公主是我能做的决定吗?这是陛下赐婚,我又能怎么办?我若同她走了,我们两家人怎么办?”
“可是……”丫鬟红了眼,小声道,“可是小姐怀了您的孩子……”
王瑄微微一愣,片刻后,他涨红了脸道,“你……你别瞎说,谁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王公子!”丫鬟被这话激怒,抬起头道,“小姐只和您一个人有过交集,您这话……”
“我和她就只是醉后那一次,”王瑄急了,怒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儿?你回去同她说清楚,这孩子不是我的,她别赖上我!”
说完,王瑄让人把丫鬟赶了回去。丫鬟哭着回了谢府,她不敢将话说得太直接,只是道:“王公子说事关两家人,他不愿来……”
“他愿不愿来,是他的事。”
谢纯似乎有些疲惫:“可我等不等,却是我的事。”
她说完,站起身来,让丫鬟给了她披风,带着剑和包裹,趁着夜里,她便走了出去。
楚临阳怕她出事,一直跟着她。
只见姑娘出了城,然后一直等在官道上。
她等了一夜,从夜里等到黎明,她等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天明的时候,她终于同丫鬟道:“你且先回去吧。”
“小姐……”
“我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不来,我便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她把包裹交给了丫鬟,沙哑着声道:“你先回去,把东西放好。”
丫鬟听了她的话,犹豫了片刻,终于走了。
等丫鬟走了,她下了马车,便往山上攀去。
楚临阳静静跟在她身后,她神色很平静,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绪。时至此刻,她也只是面上有些憔悴,举手投足间,仍旧不堕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自持。
她好不容易爬到山上,走到悬崖边上,风吹得她衣袖翻飞,太阳慢慢升起。他看见她展袖往前,楚临阳终于不能只是观望了,他猛地冲过去,在女子落崖那一瞬间,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谢纯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却是道:“放手。”
男人没说话,楚临阳抓着她,一手撑着地面,猛地大喝了一声,将她提了上来,撞在了他身上。
“我不用你救。”
谢纯撑着自己身子起来,楚临阳躺在地上,闭上眼睛:“那你就为了别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