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之前准备去青竹县, 行囊早就收拾好了。
周刺史急着要送她去鄂州, 一应护卫早就准备齐全,她要做的也不过是清点一下自己的行李。
侍婢们还被扣押着, 周刺史另拨了一批人过来服侍她, 几个侍婢走路步子轻快, 手脚麻利,一看就知道会武艺, 大概是专门看守她的。
九宁站在院子里,环顾一周, 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仆役。
下人们得了周刺史的吩咐,不敢和她多说话, 脚步匆匆, 有条不紊地搬运箱笼器具。
九宁心想, 这样也好, 公平交易,干脆利落。
免得她的人围着她哭哭啼啼的, 那就太可怜了,想想都觉得凄凉。
周刺史不肯揭露九宁的身世, 这让周嘉言感到非常失望,但想到九宁就这么被赶去鄂州,说不定以后都不能回来了,他又转怒为喜, 带着随从过来催促九宁赶紧收拾东西。
“滥竽充数, 迟早还是要露馅的。以后没人给你撑腰,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九宁低头整理披帛,“周嘉言,还没人告诉你?”
周嘉言眉头皱起:“告诉我什么?”
九宁淡笑:“使君想要我心甘情愿地离开,我当然不肯答应,找使君讨了一个承诺——你费尽心机来收集证据,哪能让你白辛苦一场!”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周嘉言心里一突,这个妹妹从来就不安分,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九宁却不肯接着往下说了,“等我走了以后,你亲自去问使君罢。”
周嘉言性情急躁,怎么可能忍得住?
立刻转身去找周刺史。
周刺史的幕僚拦住周嘉言,说使君现在不想见他。
周嘉言不敢硬闯,恨得直咬牙,只得转身回来找九宁。
“你到底和伯祖父说了什么?!”
九宁懒洋洋地坐在长廊上,倚着美人靠吃鸡头米,见他怒气冲冲回来,嘴角轻翘。
“周嘉言,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使君最看重的是什么,从你查到一点东西就迫不及待要宣扬出去开始,家主之位注定和你无缘。这一次,使君真的对你失望透顶。”
周嘉言年轻气盛,心胸狭小,这些都不算什么大毛病,周刺史虽然觉得他不如周嘉暄宽厚,但还没有到厌恶他的程度。
直到周刺史发现周嘉言宁愿让周家蒙羞也要揭露九宁的身世,他心里只有自己的私仇,压根不管这么做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影响。
而周刺史一切为家族考虑,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牺牲。
试问像周刺史这样的人,怎么看得上周嘉言?
周刺史已经向九宁承诺,周嘉言永远不可能接掌周家。
至于周都督那边,他早就放弃周嘉言了。
“这不可能!”
周嘉言沉了脸面,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脸皮轻轻抽搐起来。
九宁摊手,自顾自接着吃鸡头米。
周嘉言躁怒,双手紧握,手背青筋浮动,怒吼:“你这贱……”
一句话还没骂出来,周围的仆从忙围过来,架住周嘉言,捂他的嘴。
“郎君怎么糊涂起来了?九娘可是贵主,岂能轻贱?”
“郎君可能是撒癔症了,别吓着贵主,还请回房去。”
二话不说,强行将狂怒的周嘉言拖走。
九宁啧啧了几声。
周嘉言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仗着嫡长孙的身份颐指气使,现在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得意。
素日被他瞧不起的堂兄弟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超越他,他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在后头。
九宁拍拍手,站起身,背着手在蓬莱阁转一圈。
仆役们态度恭敬,照着她的吩咐收拾东西,一直忙到大半夜。
周刺史怕夜长梦多,当天就布置好所有关节,通知九宁准备动身。
九宁没有说什么,确认过所有账目都对得上,抬脚便走。
她这完全不留恋的态度让周刺史不由得好奇:“九娘,你恨伯祖父吗?”
九宁反问:“使君觉得呢?”
周刺史捋须一笑,感慨道:“这样冷静行事才好,怨天尤人帮不了你什么。你这么机灵,去了鄂州也能过得很好。”
强大的时候不妨任性一点,受制于人的时候也不必气馁,认清现实,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路,总有一天能摆脱困境。
这道理谁都懂,但周刺史还是惊讶于九宁的反应速度。
他忽然说起玩笑话:“你生父或许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九宁没接这句话。
她的生父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厉不厉害并不重要。
周刺史又问:“你恨你母亲吗?”
九宁淡笑,摇摇头,“当然不。”
周刺史语气一变,道:“她让你蒙羞,害你处境两难,如果她早做准备,你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真相。”
九宁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问使君一句,假如我阿娘嫁给周百药的时候如实道出她已经有孕的事,你们会留下她腹中的孩子吗?”
周刺史不语,皱眉沉思。
是啊,如果崔氏当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