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九宁换了个更大更宽敞的院子住,那些锁在库房里的崔氏陪嫁也一并换了个地方。
周都督命人从周百药那里讨来钥匙,让九宁自己保管。
“从今天开始,你上午跟着十郎他们一起读书,下午和大郎、三郎学骑射,还有先生教你管账目的事。”
九宁咋舌,周都督风风火火,性子急,一天下来安排这么多事,也不怕她消化不了。
周都督道:“你母亲的陪嫁,阿翁先帮你保管,暂时只让你管几家庄园,你若能应付得来,其他的也都交给你照管。这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拿主意。”
九宁张大嘴巴。
周都督这话的意思,现在拿出崔氏嫁妆中的一部分交给她照管,如果她表现得好,就放手全给她自己料理?
九宁仿佛能看见金山银山在对自己招手。
这种好事,她绝对消化得了!
九宁眉眼弯弯,笑出一对梨涡,虽然很想克制住心里的激动,装出乖巧谦逊模样,但翘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周都督怔了怔。
以前没发现,原来孙女的性子像发妻三娘。
三娘爱面子,每次回娘家都要拾掇得漂漂亮亮的,宁愿饿肚子也要借钱置办一身体面衣裳、借齐一套头面首饰。
平时走路,肩上扛一大袋粟米也能健步如飞的她,回娘家的时候突然身娇肉贵,一定要雇一辆牛车回去,还勒令周都督在人最多的地方主动扶她下车。
被娘家那些之前看不起她的人带着嫉妒和艳羡酸几句,三娘一点也不恼,反而眉飞色舞,喝水也能饱肚。
那时候成婚半年多,周都督已经看出妻子并不像冰人说的那样端庄持重,就爱逗妻子,笑她打肿脸充胖子。
三娘也不装温柔小意了,冷哼一声,抚平衣裙皱褶:就是要气死她们!
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嫌弃周都督这个丈夫没本事。
曾有人讥笑他落魄,三娘一定会叉着腰反唇相讥:我家夫君虽然穷了点,但生得俊俏,力气大,又体贴又能干,我就喜欢这样的,反正比你家那个好多了!
后来嫡支的族老找过来,说要让周都督过继,他犹豫不定。
三娘当时坐在一边,眼巴巴盯着族老送来的一箱子绫罗绸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周都督没开口,三娘就不会逼他答应,一脸心痛地扭开脸,不去看那些她最喜欢的珍贵布料。
再后来,他投身军伍,攒了半年饷银,回乡第一件事就是给三娘买一车的锦罗丝帛。
三娘马上按着时兴的款式裁了一套衣裙。
大热的暑天,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回娘家。
娘家嫂子问她热不热。
“一点都不热!”三娘昂首挺胸,下巴扬得高高的,“不热,夫君从洛阳买回来的细纱宫罗,说是什么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一匹要十贯钱呢!非要我拿来裁衣裳,这贵的东西果然还是不一样,又轻又软又滑爽,还透风,穿多少都不热。”
坐在旁边的周都督低头忍笑,假装看不见妻子热得通红的脸。
九宁高兴的时候志得意满、忘乎所以的模样,和她祖母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一样的神气十足,洋洋自得。
“只是先让你跟在一边和先生学怎么上手,不是真都交给你,要是你胡闹,阿翁就把钥匙收回来。”
周都督轻笑,刮刮九宁的鼻尖。
九宁嘿嘿一笑,抱住周都督的胳膊撒娇,“阿翁,我会好好学的。”
她不会,身边还有冯姑她们啊!
崔氏的陪嫁下人更是藏龙卧虎,总有人会的,她这个小主人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够了。
接下来,九宁忽然忙了起来。
上午学诗书礼仪,下午骑射和管理账务,抽空还要练字、练琵琶、背世系家谱。
每天忙到天黑,回到房中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继续。
即使忙得晕头转向,九宁也记得每天去周都督跟前刷刷存在感,免得这位祖父把她给忘了。
她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周都督只是心血来潮呢?她必须学出点名堂来,周都督才会真的重视她。
这期间,五娘和八娘她们愈加疏远九宁,因为她每天跟着恶名远扬的周都督进进出出,行为举止一点都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江州世家女郎彻底和九宁划清界限。
冯姑冷笑着告诉九宁:“她们惯会找借口,明明是为了乔家郎君的事记恨娘子!”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作为崔氏的独女,九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什么都没做,只因为被乔南韶给惦记上了,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她以前总是主动拉主角的仇恨,这一次被迫洗心革面,要给主角当垫脚石,一件坏事没干,就被一众青春貌美的小娘子给恨上了。
九宁满不在乎,她习惯被人恨了。
越恨她,她越有成就感呢。
三郎周嘉暄在老师家住了几天,算算日子快到斋僧日了,这天辞别老师同窗,回家帮父亲和长兄料理斋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