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2 / 2)

皇贵妃淡淡一笑,絮絮说道:“原倒也没料到,他竟会这样快就下手。十天前,御前宫女前来报信,言说皇帝屡发噩梦,梦中被孝靖皇后缠扰,心神惊惧难安,我便猜这厮必定是下手了。”

陈博衍端着茶碗,静默不言。皇帝生病一事,他只晓得大概,其中具体细节,却一无所知。

这件事,宫中隐瞒甚紧,太后与皇贵妃都曾下了严令,不许宫人乱传。然而,那消息依旧如透过墙缝的风一般,吹得四处都是,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

陈博衍未曾接话,只静听母亲述说。

原来,蝗灾平定,西北又大获全胜,皇帝一时龙颜大悦,便于十日前招幸了一名宫人。夤夜正当熟睡,他忽然于睡梦之中狂呼出声:“梓童,莫要如此看朕,朕并无此意!”那侍寝的宫人被吓了一跳,忙将皇帝唤醒。

皇帝醒来,脸色阴沉,一字不发,只将她打发了出去。

自此之后,皇帝每夜必定噩梦缠身,总是疾呼着孝靖皇后的名讳醒来。太医开了许多安神方,总不见效验。

唯独宿在先皇后的寝宫时,方有那么一两夜的安宁。

未过多久,皇帝便一病不起。

宫中便有流言,都说皇帝有意更换储君,因而惹怒了列祖列宗,故此先皇后前来托梦警示,皇帝方有此病。

太后自是不信这等怪力乱神,斥之为荒谬,下了严令不许人再瞎传,甚而还重责了几个宫人,但这言论还是不胫而走,悄悄散开。

陈博衍听罢,半日忽而一笑:“他倒是学聪明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皇贵妃叹道:“也是吃过这么多亏的人了,再没半点长进,可是连三岁的娃子都不如了。”

陈博衍又问道:“老祖宗却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言道:“老祖宗虽常年信佛,但她老人家是从来不信这等子虚乌有之事的。她倒还提点我,必定是有人在后面生事,意图祸乱朝纲。她老人家倒是有些疑心陈恒远,只是没有明说。”话至此处,她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老祖宗到底年纪大了,何况皇上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好容易抚养大,又辅佐着他登上皇位,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如今亲眼瞧着他病成这幅模样,偏生自己一点力也出不上,忧心伤神,这两日精神也不大好了。”

陈博衍脸色淡淡,问道:“皇帝的身子,可还能撑得住?”

皇贵妃向他一笑:“母亲自有把握。”

陈博衍点头,将茶碗放在了桌上,起身道:“宫中是非多,母亲辛苦了,仔细留意身子。天色不早,儿子家去了。”

皇贵妃微微错愕,说道:“这个时候了,不如留在长春宫吃了晚饭再去吧。我吩咐小厨房,炖了你爱吃的酸笋野鸡汤。”

陈博衍却说道:“不了,月白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同他一道吃。”

皇贵妃一怔,旋即挑眉笑道:“好呀,真正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没良心的小东西,母亲在宫里为你忙死忙活,你尽顾着和新娘子快活了。”笑了一阵,又敛了神色问道:“博衍,和月儿处的还好?她,还成么?”

陈博衍向她一笑:“她很好,我们也很好。”

皇贵妃看着儿子脸上那淡然宁静的笑意,顿时了然,微笑点头:“看你这样子,是非常好了。行,你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正经事,争取早日让娘抱上小孙子。”

陈博衍倒是惯了母亲这样直辣辣的调笑,也笑着去了。

又过几日,宫中传出消息,陈恒远荐了一名道士进宫为皇帝驱邪。皇帝吃了这道士的符水,倒是不再发噩梦了,身子略微好了些,夜里也能睡得踏实。

皇帝龙心大悦,遂不顾阻拦,封了这道士做国师。

周朝自从建国以来,便未有国师一号,皇帝此举真令群臣变色,各个摇头叹息不止。

这日午后,萧月白吃了午饭,在园中卷棚下头喝薄荷绿豆汤纳凉。明珠在旁替她轻轻打着扇,微风习习,她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这个消闲时刻,管家忽然疾步匆匆进来,脸上神色扭曲,大声道:“王妃娘娘,不得了,御审司派了一队人马,把咱们王府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