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覃放了杯子,搂着妻子重新躺了下来, 问道:“怎么说?”
林氏言道:“自古伴君如伴虎, 女儿自幼生的娇柔, 在家里一向是娇生惯养的, 怕是受不了皇宫大内的规矩约束, 更别说……我本来想着, 月儿能嫁个知根知底的可靠之人,泰平顺遂过了这一辈子也就是了。倒是忘了, 博衍也是皇家之人。”
萧覃不语, 他知道妻子在思虑什么。
后妃不比寻常人家的妻妾,若说皇帝是千万子民的表率,那后妃便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一言一行必定深受拘束。
萧月白自幼长于深闺,又体弱多病, 安国公府上下都将她当做个易碎的宝贝, 娇养至今。萧覃夫妇也从未想过要女儿入宫为后为妃,故而同淑妃结亲之时并未有一分的犹豫。
谁也没想到, 时局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夫妻两个躺在枕上,谁也没有言语。
沉默了半晌, 林氏忽然说道:“夫君,你想月儿那场梦,是真是假?”
萧覃不解,反问:“嗯?”
林氏转了个身,看着丈夫的侧脸, 不无疑惑的说道:“妾身想,月儿怕是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她做那梦时,正在南安寺里,会不会是佛祖给托的梦呢?”
萧覃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最不喜的便是这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但女儿的梦却并非全无根由,这话又是妻子所言,他倒也不好斥责什么。
他轻抚着妻子滑腻的背脊,轻轻说道:“天不早了,睡。”
林氏没再多说什么,为了备办过年事宜,她连日操劳,也是累了,不多时的功夫便已沉入了梦乡。
萧覃却枕着一手,迟迟不能入眠。
他心中思绪万千,许久方才定了个主意:月儿有言,她梦中宫宴上,那场献祥瑞是无穷后患的开端。不如届时看看,是否应验,再做打算。
又过了一日,萧月白正在荣安堂里陪甄母说话,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老太太,大喜!咱们大少爷回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便知是在西北打仗的萧逸安回来了。
满堂之人,登时大喜过望。
甄母更是笑逐颜开,起身道:“我孙儿回来了,咱们快去接去!”
林氏连忙说道:“老太太坐着罢,哪里有祖母去接孙子的道理!”
甄母笑着大声说道:“我孙儿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大大的英雄,我这个老太婆去迎上一迎,又怕什么!”说着,果然往外去了。
萧月白搀扶着祖母,心中也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自从哥哥去了西北,他们兄妹两个已有两年没有见过面了。如果按照前世的推演,那一次就是两个人的诀别。而今生,哥哥竟然能从西北回来,这不是说哥哥的命数已有了转机么?
一行人才走到二门外,便见一身着甲胄的青年,自甬道那头快步走来。
那青年快步走上前来,向着甄母单膝下跪,垂首大声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甄母的脸上登时菊纹舒展,先是笑,继而泪便涌了下来,她抱住萧逸安,竟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连忙一起劝住,林氏亦不断的抹泪,但还要劝慰甄母,说道:“老太太爱惜孙儿,逸安这一路风尘回来,还不快让他进去歇歇,倒只顾哭起来了!”
甄母这方破涕为笑:“我也是老糊涂了,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话。”
萧逸安自地下爬起,搀了甄母,一行人便又进了荣安堂。
回到荣安堂中,众人落座。
萧逸安向甄母磕了头,又向林氏与李氏问了安。
甄母说道:“你爹进宫去了,还不曾回来。你二叔今儿也不在家,晚些时候再去也罢。”
萧逸安答应着,看了一圈不见蒋氏,便随口问道:“怎么不见二婶?”
众人微微有些尴尬,都不曾言语。
甄母淡淡说道:“往后啊,你就没有什么二婶了。”
萧逸安诧异,不知自己离家这两年,竟发生了什么巨大变故。
甄母又笑道:“大好的日子,咱们不提这晦气之人。逸安在西北军中这些年,一定没少吃苦,这好容易归家,想些什么吃的,告诉祖母,祖母叫他们给你弄去。”
萧逸安没有答话,却先看了萧月白一眼,才朗笑着回话:“孙儿在军中,同军士们一道吃住倒也惯了。祖母这会儿问起,孙儿也想不起来,能和祖母一起吃饭就是最好的了。”
甄母听了这话,呵呵大笑起来:“逸安果然是历练了,知道哄我这个老婆子开心。好,晚上咱们就在这荣安堂里摆宴,为逸安接风洗尘!”说着,便向林氏叮嘱了一番。
林氏记着,出门安排去了,她想着往日儿子爱吃的几道菜,便添在了菜单上,交代给了厨房。
甄母便拉着萧逸安在自己身边坐了,问起他在军中的过往经历。
萧逸安在军中捶打了两年,比起当初离家之时的懵懂少年,变得成熟干练。军中辛苦,又是西北前沿,颇为凶险,他便掂量着只拣了些奇闻趣事讲给甄母听,果然将老人家哄得笑不拢嘴。
萧月白坐在位子上,看着那个眉目疏朗,谈笑风生的青年,只觉得眼中温热,视线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