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眼眉低垂,敛住了其中异样的光彩,低声回道:“姑娘说笑了,贫尼并不敢如此作想。”
萧月白招了招手,一旁明珠会意,扶着她坐了起来,在她腰后垫了一方软绸老鸭黄软枕。
萧月白懒散舒坦的倚着,方才向慧心浅笑道:“佛前不打诳,我并不敢说笑呢。”
慧心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那床上卧着的娇小姐,看她虽是病容满面,却依旧秀丽可人,且更显得柔弱招人爱怜起来。她心中紧了紧,重新低下头去,说道:“姑娘如若当真这般作想,贫尼也无话可说。”
她进来时,没有戴僧帽。
萧月白看着那光光的头皮,也还是笑:“那么师傅之前那话是什么意思呢?师傅是出家人,必定不会欺我,可否讲给我听听?”
眼前的尼姑状似恭敬,但萧月白却想起了那梦中,她朝着自己讥讽嘲笑着:“萧月白,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也不把镜子照照,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了!是不是觉得合该天下人都要捧着你,让着你?!我呸!你能有今日,便是你安国公府的报应!”
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孔,因着激动而兴奋到扭曲狰狞的样子,如今还历历在目。
萧月白不是很明白,南安寺的香火银子安国公府是从没欠过的,这慧心为何如此憎恶自己?
何况,那一句报应,更是她百思不得其解。
慧心见她竟是抓着自己不放,倒越发的心焦起来,双手一合,念了一句佛号道:“能者心动,姑娘聪慧,自能明白。姑娘病体沉重,贫尼便不打搅姑娘休息。主持慰问之意,上覆姑娘。”她一气儿说完,扭身向外走去,竟有拔腿要跑的意思。
萧月白却又淡淡接了一句:“慧心师傅,佛前不打诳语,香雪海假山石的迎春开得好,你瞧见了没有?”
她这话说的前后不照,却令慧心打了个趔趄,出门时竟而绊了一跤,险些连鞋子也掉了。
明珠有些纳闷的看着萧月白,虽不明白她说的话什么意思,但看着姑娘那清波流转,美眸睨人的样子,即便自己是个女子之身,依旧有动心荡漾之感。
隐隐的,萧月白和以往那个温婉宜人的姑娘,大不一样了。
慧心走到门外,捂着胸口长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才勉强稳住了慌乱的心神。
那萧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香雪海假山石,莫不是那日的事情,她听去了?
不,不会的。那日园子里是没有人的,她进园子时已留意过了,才下过的雪,一处脚印也没得。
慧心才镇定下来,便又忽然的暴怒且倍感羞耻起来。
这个萧月白,是在戏耍她么?她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安国公府的小姐又能如何,凭什么人人都要趋奉她,都要捧着她?凭什么……自己要伺候她,看她的脸色?明明,都是一样的人。
慧心走到了台阶下,迎面一阵冷风过来,她只觉脸上一片湿凉。她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却见上面微有水光。
自己本来也该如那个萧月白一般,锦衣玉食,备受呵护,如今却沦落到坠入空门。她才不过一十八岁,就要与青灯古佛为伴了。
她恨安国公府,更恨那个被安国公府视作珍宝的萧月白。
慧心走出了一射之地,却又恍然起来。萧月白那日若真的不在香雪海,那么她今日这番话真正是没头没脑——无端端的,跟她提什么园子假山里的迎春?
可那日园中,又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萧月白,那日到底在还是不在?
不过是一句捉摸不定的言语,竟令她草木皆兵起来。
慧心有些恍惚,惊惧与焦虑如潮水一般的袭来,她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琳琅在廊上柱子后头立着,看慧心去远了,方才转到屋里,向萧月白说道:“姑娘,慧心师傅走了,那样子倒狼狈的很,还哭了一会儿呢。”
萧月白葱段一般的小手支着太阳穴,浅笑不言。
父亲曾跟她讲过,兵家讲究虚虚实实,敌方情况未明之时,当以诈为上。今儿一听见慧心的声音,她便想起来那日在香雪海遇见的女子,该是她了。其实,她并不晓得那个男子是谁,也并没瞧见慧心与他之间的情形。
但她做下那等事情,心中必定有鬼,听了这话也必要生疑,日后必要来问她,到那时候自己便能问问她到底为何这般憎恨安国公府了。
今日同她的言辞往来便能瞧出,这女子生性奸猾,若捏不住她,轻易是问不出来的。
正当这时,明珠捧着一只匣子从外头进来,嘴里说道:“大夫没来,倒是四爷从宫里打发人送了一只匣子过来。”
萧月白不由一怔,一时没有说话。
明珠将匣子放在了案上,说道:“来人说,四爷知道姑娘又病了,焦心的很,只是今儿要面圣不能过来。这是四爷从西直桥那儿的成记铺子那儿买的玫瑰玉带糕,晓得姑娘爱吃,想着姑娘病里没有胃口,特地给姑娘送来的。”
西直桥成记铺子的点心,算是闻名京城,尤其是这玫瑰玉带糕,更是铺子的招牌。
这道玉带糕,原是苏州点心,本是以猪油、白糖、糯米粉制成,交织做三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