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李实已出兵有四天时间了。
但,战事仍是一片僵持。
冷溶月早早得便登上了‘江月门’的八宝玲珑船,望着空无一人的甲板,她并没有立即唤醒还在沉睡中的‘江月门’门人。
事实上,她起身的时辰要更早些。
早到,东方的晨曦还未展现。
早到,吩咐了海煞打来了清水,清水应是锡兰山上的佛印圣水。
至少,天未亮前的圣水,总是要更加纯净一些的。
她先是细细地梳理着长发,轻柔地抹去脸上的两道黑灰道痕。
随后,她便想要换一身衣裳了,至少是一身平日里她能穿得出去的衣裳。
但,她却发现,如此简单的事情,在现下却变得如此艰难。
宝船上,并没有适合她的衣裙。
至少,那些舞娘、歌姬的绣裙是绝不适合她的。
所以,就算是她完全露出了自己昔日该有的容光,也还是一身黑衣,一身连阳光都照不透的黑衣。
但,这黑衣的衣料,也是唯一能符合她身份的衣料,而这衣料也绝不是船工、舞姬们平日里可以穿的衣料。
然,这身黑衣也好似漆夜中的她一样,深邃且空洞,凄冷且孤独。
一缕阳光刺痛着她的双眼,连续几夜没有好好睡觉的她,又怎能承受住这世上最耀眼的光芒呢?
她轻拂起了胳膊,裹在臂膀上的衣衫虽没有袖摆,却也能足够遮挡住刺眼的光。
再刺眼的光,也有穿不透的地方。
比如,她已抬起的那仍是漆黑色的袖缕...
...
无论,冷溶月出现在哪里,都会自带着威严与光芒,这已是江湖上不争的事实。
‘玉面公子’素海棠已死,她也自然成了下一个‘素海棠’。
这江湖上所有女子都会羡煞的那个人。
她就好似东边的晨日,也好似未褪的白月,耀眼且妩媚。
‘江月门’的门人,自是认得她的,事实上就在她出现在八宝玲珑船上的那一刻,三艘船上的‘江月门’门人都已陆续走了出来。
她在逐渐簇拥向她的‘江月门’门人眼里,是极其富足的。
这富足,绝不是单指财富,更代表着一切——身世、武功、人品、美貌,亦有自带的荣耀。
她也一直习惯得做着别人眼中的那个足够富足的冷溶月。
至少,在这样的目光下,她不会感到凄冷,亦不会感到孤寂。
她的话,也如圣旨般好使,至少对于眼前的‘江月门’门人来说,是这样的。
她不但在只言片语间就劝得‘江月门’门人登上了别处的宝船上。
还与他们约好了不返回大明的国土上,是绝不会再多看一眼八宝玲珑船的约定。
她的理由当然也很充分——她要征用这三艘八宝玲珑船。
没有人会去质疑她这样的理由。
只因,一个足够富足的人,无论说出怎样的理由,都是充满着道理的。
她也不担心,‘江月门’的门人会将看到她,出现在这锡兰国的事情,给说出去。
只因,门人终究是少数,大明朝的那些将领们,又怎会去轻信一些江湖上的小人物的话呢...
人去船空,她开始抚摸着八宝玲珑船的阁台与门窗,她曾依稀的听人说过,她的父亲郭明轩与母亲素海棠曾在这船上见过面。
只是,那时还没有她,她的阿姐柳韵锦也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曾经就哭啼在她母亲‘玉面公子’素海棠的怀抱中。
那时,她的父亲并不知晓她的母亲早已对其倾慕。
那时,她的父亲也不知她母亲的一生结局。
那时,她母亲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怀恨而终…
或许,她并不能十分确定母亲那时是否已对父亲心生爱慕,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母亲所怀恨的,一定是未能见到她安好出生时,皱皮哭脸的样貌…
既是缺憾,就不再言说,无论如何言说,缺憾始终都是缺憾。
但,她的内心大概是能体会到些许美好的画面来的。
她能感觉到,就算母亲素海棠并没有在一开始就爱上父亲郭明轩。
但,她也是可以肯定,母亲最终也是心甘情愿地委身于父亲郭明轩的,绝不会有半点勉强。
——‘玉面公子’素海棠又怎会去勉强自己?
——就算,当时素海棠面对的是故遗名,也绝不会收敛其内心的半分倔强的。
冷溶月好似突然觉得自己与母亲很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韧性,一样的隐忍、有度量,一样的被人所恐惧着、又被人所称赞着...
也一样的孤独、凄冷,只能独自承受着心中的一切委屈与情感。
她大概也已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