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顺载老脸一红,“二兄,老夫堂堂汉儿……”
卢顺珪淡淡的道:“听闻吐蕃大败,汉儿为何不喜?”
三人的脸都微青。
是啊!
为何不喜?
卢顺珪说道,“士族要走向何方?老夫当年一番话让自己变成了过街老鼠。但老夫今日依旧想问问,士族要走向何方?”
三人默然。
卢顺珪笑道:“家与国,国与家,士族当年经历过国家破败,于是筑坞堡而居,竟能在凶残的异族手中安然无恙,于是就觉着自己便是国家。一姓便是一国,诸多士族联手便是诸国……诸国联手对着皇族李氏,自然会看不起他们。”
“二兄!”
卢顺载低声道:“别忘了当年。”
卢顺珪神思恍惚了一下,“当年啊!”
他就坐在那里喝着茶水,神色恍惚。
良久抬眸,室内已经没人了。
“走了?”
“也好!”
……
大捷的消息让许多人欢喜,也有人暗自愤怒。
而异族的反应最为直接,近几日西市的异族商人们都在热情洋溢的高呼陛下万岁,刚到西市的异族商人刚学会的大唐话就是万胜。
“万胜!”
高鼻梁的异族商人冲着顾客喊道。
“我为大唐感到高兴。”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拥有大唐户籍。”
……
年底户部很忙碌,一忙碌窦德玄的脾气就炸裂。
“相公。”
有人来禀告,“最近不少异族人想入大唐的户籍……”
窦德玄板着脸,“按规矩来,别开口子。”
来人堆笑道:“那些都是有钱人呢!”
窦德玄不耐烦的道:“有钱人又如何?华夷之别懂不懂?”
……
年底时,长安文化界风行一件事儿。
“何为华夷?”
讲台上,先生在口沫横飞。
“何为华?孔颖达说过,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说的是族群,更是礼仪。外夷率兽食人,见利忘义。
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刖。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不以伤害中国也。”
这是后汉书里的内容。
先生说的颇为兴奋,那种骄傲的自信人人都感受到了。
我为自己的华夏而骄傲!
“但我新学一脉认为,何为夷?想进了华夏来,却不肯认同华夏文化的人,这便是夷。”
你既想做华夏人,却又不肯认同华夏的文化,这便是夷。
“认同了华夏,认同了华夏的文化,这便是华夏人。”
学生们在听着,下课后开始辩论。
“贾昱,你觉着何为夷?”
商亭问道。
贾昱摇头,“我不说这个。”
原先在家时,阿耶经常给他说些杂七杂八的观点,其中就有华夷的内容。
但阿耶说的内容他不准备转述,否则容易引发事儿。
商亭不满的道:“为何不能说?”
“说了得罪人。”
贾平安的观点在贾昱看来和目前的主流观点有些差异,而且……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看法。
不能说啊!
阿耶说五十年后兴许能说出去。
或是大唐一览众山小后再说出去。
一个学生说道:“不知先生如何看这个。”
华夷之别方面的教材是韩玮等人组织专家编撰的,当初请贾平安过目,他看了一眼,说是很好。
但好像有些敷衍啊!
商亭说道:“先生定然会赞同吧。”
那个学生说道:“难说。别忘了,先生筑的京观埋了数十万敌人。”
“如今大唐纵横无敌,就该宽松些。”
有人自信的道:“我大唐就该有海纳百川的势头。”
贾昱看着窗外。
细雨稀稀拉拉的下着。
这是冬天,但春天不远了。
……
贾平安比原定计划晚了半月才到了长安。
“改元了。”
李敬业活蹦乱跳的跑去问了,“说是改元乾封。”
“麟德才两年,这般急匆匆改元作甚?”
贾平安觉得频繁改元就是个毛病!
一个年号延续下去不好吗?
后人研究史书,甚至此刻的人说事儿都很简洁:永徽多少年我如何如何。而现在你还得先分清楚当时的年号。
累不累啊!
贾平安满腹牢骚,回头见到李敬业一脸兴奋,就怒道:“高兴什么?”
“平康坊,耶耶来了。”
李敬业兴奋的脸都红了。
后面,一长溜俘虏正畏惧的看着雄伟的长安城。
这是献俘用的。
贾平安回来了。
就在乾封元年的暮春。
太子率先到了城外们,那些将士齐刷刷的行礼。
“见过殿下!”
大唐的皇储终于去沙场历练了一番,这让军方颇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