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在今日进宫?”闻音闷闷哼了一声,挽紧她的手臂。“皇后昨日突然命人传令,说凡是家中有女儿年过十五、尚无婚约者,今日就要带进中宫去觐见。”“难怪我没得到风声,”李凤鸣点点头,又问,“为着什么事要各家未婚小姑娘都入宫觐见?不会是皇后突发奇想,要帮这么多人牵红线吧?”齐国皇后又不干政,除了这个,李凤鸣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谁知道?昨日来传令的人并未细说,”闻音苦笑嗤鼻,“若皇后真要替大家牵红线,我母亲倒是巴不得呢。”在成年的标准上,齐国与魏国不同。魏人无论男女,都是满十六岁被视为成年;而齐人则是以男十六、女十五为成年。出身高门的魏国姑娘很少在刚成年就成亲的,因为十六七岁正是求学、考官之类的关键时刻,没闲工夫在这节骨眼上谈婚论嫁。齐女则不同。她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所以十五六岁成婚的居多。闻音只比李凤鸣小一岁多,今年年底就该满十九。她在齐国算是大龄姑娘,闻夫人当然着急。李凤鸣笑眼斜睨她,有些好奇:“闻夫人有什么好急的?以你的家门出身,就算家中疼爱,打算多留你几年,想必也早为你订好婚约了吧?”“你没听说过我的事?”闻音诧异。“我在雍京城就你一个朋友。这种闺阁私事,若你不告诉我,我上哪里去听说?”李凤鸣想了想,诚恳道:“你也别太勉强,不愿说就不说。”“又不是什么秘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闻音态度倒是大方,略凑近她耳畔,压着嗓笑。“我十四岁那年,皇后曾与我母亲谈过,想让我做太子侧妃。后来淑贵妃在陛下面前使了点小手段,成功搅黄了。”太子为皇后所出,淑贵妃又是恒王生母。太子和恒王一向不对付,淑贵妃怎么会眼看着闻家成为太子的助力?闻家是书香世家,闻音的父亲闻泽玘又是当朝大学士,她表姐还是恒王妃。这般家世,寻常门户没胆凑上去攀姻亲。而与闻家门当户对者,哪家又会是省油的灯?人精们只要想想闻音是险些成为太子侧妃的姑娘,就不得不有所顾忌。于是闻音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莫名其妙耽搁至今。“当初在行宫,恒王妃带你同去,太子妃看着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心里还嘀咕呢。”李凤鸣拍了怕闻音的手背,眉梢轻扬。“算一算,太子比你年长将近六七岁,错过也不可惜。”“当然不可惜。”闻音略抬下巴,羞涩欢喜的笑容里藏着几分神秘。李凤鸣恍然大悟:“心里有人?”“不告诉你。”闻音小脸一红,推着她上了入宫的步辇。原本今日该是皇后教导各位皇嗣的妃子们,但她既将各家未婚姑娘都召进宫,显然后者才是今日重头戏。见礼完毕,皇后虚虚强调了几句妇德妇容之类,便带着众人往御花园观莲池。这时节,小荷才露尖角,但莲叶接天,倒确是有景可赏。观莲池正中有四面通透的开阔广亭,三十余人在其间列席也只是稍打挤些,并不觉局促。“淮王妃,来,坐本宫这里。”皇后笑意慈蔼,将李凤鸣唤到自己身侧共席。在场许多人都有些诧异——太子妃今日抱恙没能来觐见皇后,可两位太子侧妃、太子昭训都在,怎么就轮到淮王妃得皇后抬爱了?别人想不明白,李凤鸣却心知肚明。当初在滴翠山行宫那个大雪天,她为替萧明彻出气,在齐帝面前一番陈词,不着痕迹地帮皇后夺回了对皇嗣妃子们的实际教导权,无形中助皇后重新巩固了中宫地位。皇后转头就使了点手段,让齐帝同意将钱昭仪打发去太后陵前思过。此举是以行动表达对淮王府投桃报李之意,算是承了李凤鸣的情。但大家都是场面人,这种事双方心照不宣即可。皇后从未在明面上与李凤鸣谈开此事,她也乖巧不提。这分寸拿捏得当,很得皇后好感,所以之前才会让她帮忙寻玉容散。身为国母,皇后什么好东西得不到?无非就是借个由头释放亲近善意罢了。此刻皇后当众抬举,李凤鸣自是欣然受之,依言上前落座。“儿臣瞧着,母后今日容光焕发,更甚以往啊。”李凤鸣笑吟吟理好衣裙。“就你油嘴滑舌。”皇后侧目笑睨她一眼,对身后的女官抬手示意。“这怎么就油嘴滑舌了?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李凤鸣眼唇俱弯。说话间,女官已让亭外九曲回廊上的宫女们鱼贯入内来。宫女们人手捧一托盘,盘上摆着许多画轴。皇后环顾众人,不疾不徐地笑道:“前些日子,恒王向陛下谏言,主张对国中的大龄女子加收重税,以鼓励女子尽早成婚,‘增产报国’。”场面顿时诡异沉默,许多坐在母亲身后的小姑娘更是不知所措。李凤鸣不动声色瞥向闻音,见她明显有几分恼火,似想说点什么,便对她摇了摇头。“本宫终究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对国政朝务的事一窍不通,说不好恒王这提法对是不对。能做的不过就是帮你们这些小姑娘未雨绸缪,早择良婿。否则,过些时候举国上下抢成一团,急起来说不得要选错人。”皇后这话绝非危言耸听。齐国南境、西境都不太平,四十余年间战事频繁。这导致青壮男丁在持续、大量地被消耗。若朝廷真依恒王颁了新法令,举国上下大多数有适龄未婚女儿的人家,定会为避免被征重税而急于抢着嫁女。在李凤鸣的记忆里,百多年前的魏国史上也曾有过类似的荒唐。昏了头的家主们忙中不择,将娇贵养大的女儿胡乱嫁给乞丐,此等惊世奇闻在史书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