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果然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疯子。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如同在车站遇袭时感受到的,一样的杀意。
脑袋里的某根弦在这一刻“啪——”的一声断掉了。
久违的心理创伤在此刻被唤醒,他觉得他又回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时刻。
身边是破破烂烂的虹龙,浑身都是血,怀抱里的真君生死不知,咒具断裂在手里。
铜雀庙里学会的平心静气的法门在这一刻完全被抛之脑后,夏油杰浑身的咒力在这一刻开始暴涨。
顶着密密麻麻的弹雨,他把自身的身法开到了最快,几乎瞬息就来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付出的代价是左肩被打穿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袖中藏匿已久的咒灵在此刻被丢出去,被灌注了大量咒力的咒灵球在恢复原样的一瞬间,就展开了那个看似十分鸡肋的术式。
术式——【苦夏】。
“好遗憾呐——”
……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展开。
被遗忘在往日里的小细节此刻浮现在脑海中。
存在于故事书中但从未见过的父母,第一次出门在街角遇见的那家糖葫芦,去寺庙时瞥见的一个墨绿色的背影……
该怎样形容这份感觉呢,就好像是在过斑马线的时候,突然被一张幽灵般出现的小轿车撞飞。
在这一瞬,身与心都无处安放,只能和整个人一起,被抛飞在空气里。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忽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此刻却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没有什么是五条悟得不到的,这句话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明明比起他得到的,他失去的更多。
整个过程像飞在天上,漂浮在水里,像一场化不开的梦境,死死把他缠在怀里。
大概过了一秒钟,或者更短,五条悟的思绪回神。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后知后觉,他发现。
应该是血。
原本不可能突破他无下限防御的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剑穿透了他的右肩,把他钉在地上,那个持剑的人单手撑在他的耳侧,用一种六眼也分析不出结果的表情看着他。
他脸上的血来自面前这个人,血从夏油杰的左肩滴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家伙,到底把生命当作了什么!”
下一秒,五条悟的脸上挨了一拳。
力度之大让他觉得某颗后槽牙有所松动。
这是他第一次受伤,还是那么重的伤。
但是久违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快。
就好像一场好梦。
——
见过了接替夏油杰职位的伏黑葵,享用了伏黑葵供奉的杏仁豆腐,魈回到了那棵梧桐树的树顶,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梦境。
明要成婚了,娶的是之前见过那位城主的女儿。
他确确实实做到了他的承诺,风风光光的把那位公主娶回了家。
他们的新居就在铜雀庙旁边。
婚礼很热闹,宾客们都来自四面八方,各行各业。
不得不承认明确实是个很会交朋友也很适合当朋友的人,他并不缺钱,而且很仗义,凡是请求他做的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也因此,他的朋友几乎遍布于这座岛的每一个角落。
贺喜的宾客一天换一批,喜宴足足摆了一个星期,到最后魈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五条真也在宾客的名单里。
不过比起喧闹的婚宴,他更喜欢呆在铜雀庙里安安静静的吃杏仁豆腐。
庭院里那棵有些细弱的梧桐树苗长大了不少,但是还是瘦小的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枝繁叶茂的模样。
也就是明在隔壁大摆宴席的那几天,魈感觉自己左手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就像是左手上插了一把拔不掉的匕首。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坐在屋脊上,脱掉了左手的手套,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左手上那道黑色的伤疤。
很疼,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了。
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道伤疤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梦境之中。
这让他感到疑惑,感到不解,就像是坠入了一团灰色的云里,看不起方向。
“在干什么?”
五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身边。
下意识的就要把手套带回去,但是很快,他的动作被人制止了。
五条真捉住了他马上就要缩回去的手,拿下了他一直蒙在眼睛上的纱布,细细的打量着他手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