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沛川又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着,视线里三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攀上心头,很快的就吞噬了他整个人。
从他12岁进了周家的大门开始,他每时每刻都在怨恨着所有的人,甚至是这个世界。
如果一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光明,他兴许还能适应黑暗,并且在黑暗中逐渐的沉沦枯死……
可周敛深,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偏偏成为了他最遥不可及的那一束光。
他是天之骄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贫穷、饥饿、绝望。
他任性,肆意妄为,企图踩着他的肩膀。
陆沛川讨厌周敛深,讨厌这种陌生,却又斩不断的血脉关系。
从他12岁开始,从他第一眼见到周敛深的那一刻开始。
他很想看一看,天之骄子从神坛跌落,会是什么狼狈模样。
七年前他看到过了,七年后,陆沛川想:周敛深就应该一无所有,尝一尝他12岁以前,吃过的所有苦头。
陆沛川没在老宅待太久,周世章也不会让他一直待在这里。
对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感觉到陌生,又很可笑。
离开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帕子,细致的擦了擦手杖上的灰尘。
帕子丢进垃圾桶,他弯身坐进车里。后座车门刚关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沛川,沛川!”
陆沛川偏过头,看到轮廓熟悉的女人正往这个方向跑,很快就追到他车前了。
有周家金
钱的滋养,薛雅兰越来越像个高不可攀的贵太太了,比他记忆里的那个母亲,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
正准备开车的司机,也看见了追过来的人,语气询问:“陆总?”
陆沛川一开始没有应声,等到薛雅兰已经跑过来,人就站在车后座的门旁,伸手要拍车窗的时候,他才沉下声音命令:“不用理会,开车!”
司机是他的人,一向听话,虽然有些危险,可还是一脚踩下了油门!
陆沛川微抬下颌,从后视镜里往外看,瞧见了保安手忙脚乱的去扶摔倒了的女人。
……
薛雅兰只在灵堂见到了陆沛川一面,甚至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多年来对儿子的思念与日俱增,甚至演变成了执念。
陆沛川即使做过再多的错事,在薛雅兰这里,似乎都不值得一提。
葬礼结束后,薛雅兰始终压抑着的情绪,就控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周世章,我再说一次,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生儿子!”
两人站在周青峰生前的书房里。
周世章背对着她,默默地抽烟。
窗外天色昏暗,就连那一丝月光,都被阴云吞没。
周世章说,要把陆沛川赶出滨海市,无论用什么办法。
薛雅兰控制着自己想摔东西的冲动,她说话的时候,肩膀都在发抖:“他12岁以前,我没有好好的照顾过他,才会让他吃了那么多苦,养成了那样的脾气。”
“他变成那样,都是我的错
,你心里生气,拿我出气就好了!”说到这里,薛雅兰忍不住上前两步,用力地把男人的身子扳向自己。
舒菀陪着周敛深送了客人。
时间已经不早了,周野不想留在这边过夜,说有点害怕。
小孩子这样很正常,他再怀念自己的亲人,心中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恐惧。
周敛深也没说什么,只带他们上楼,跟周世章道别。
没想到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刚走过来,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雅兰,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执迷不悟?”周世章是一个好丈夫,他鲜少对薛雅兰发火,尽管已经怒极,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只用万分无奈的语气说:“陆沛川是你的儿子,敛深就不是我们的儿子了吗?”
“这些年来,敛深受了多少委屈,他把小野养到那么大,有过一句怨言吗?如果——”
叩叩叩!
周世章说到这里的时候,周敛深立刻加快了脚步,抬手敲响了门,喊了一声:“爸。”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将近半分钟的静默,周世章才过来开门。
见到一家三口站在门口,他愣了愣,不免有些尴尬:“你们……”
周敛深神色从容,淡淡的开口:“客人们都离开了。今晚我们不住在这里,要回去了。”
周世章点头,嘱咐他:“好,开车小心,早些休息。”
“嗯。”周敛深应了一声,牵着舒菀的手,转身离开。
周野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可还没
走出两步,薛雅兰忽然叫住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