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鼻吹唢呐社”,因为似乎苏州周围不少在凡人中生活的妖,都知道了有人替妖结社,落下住处,所以时不时会有南直隶其他地方受伤的妖,来到“鼻吹唢呐社”,想要躲避一阵或是找鳄姐疗伤。
俞星城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决定“鼻吹唢呐社”的去留了,便由着它们去了。
这样的情境下,俞星城修整几日后回到营造司,发现竟然王公公在工地上。
他戴着镶毛护耳帽,白绒红披风,抱着个汤婆子,冻得哆哆嗦嗦的坐在万国会馆工地里的篷子下,眼睛盯着每一个爬上爬下的工人和进出的官员,腮帮子都比之前凹下去不少。
王公公一见到俞星城,激动地就像是见到老母亲似的,猛地站起来,眼里都快有热泪了:“俞大人!!俞大人你回来了啊!奴真是要想死你了。”
俞星城被这亲切的问候肉麻的一身鸡皮疙瘩,面无表情的对他拱了拱手:“王公公,许久不见了。”
王公公要哭了,拉着她就往篷子下头坐,还把手里的汤婆子塞给她。
俞星城推让:“我还要去司里看看,都二十多日没回来了。”
王公公脸上的褶儿都舒展了,这会儿看他,手上的那些金扳指都不在了,旁边也只带了个两个小太监,笑靥如菊:“一切都好呢!钢材已经换了,因我特意拿出了些银两,作为今年劳工不可归家的补偿,倒是诸位干劲也不错,应该能赶得上万国博览会。”
俞星城想起了某位装逼入脑的客公公:“客公公呢?”
王公公:“他老人家是大忙人,老祖宗唤他回去,他便早就离开苏州了。”
是,一会儿当公公,一会儿当国师,可不是忙嘛。
王公公低声道:“在我把事情办妥的前一天,有人发现鲁监想上吊。幸好救回来了。幸好第二天,事儿也解决了,鲁监知道结果后,那么大个人,竟然都抹泪了!你说要是没发现,鲁监这么个京师工部出来的人,突然自杀了,岂不是要彻查万国会馆的帐了!”
俞星城有些担心鲁监:“幸好你事儿办的及时,否则鲁监怕是还会寻死呢。他是休假了,还是在营造司?我去瞧瞧他。”
王公公:“当值呢。已经无大碍了。再说这事儿,也不算我办的及时,主要是您——”
俞星城抬了抬手,挡住他后头的话:“您这话说的就不合适了。您办事的时候,我可不在大明。您办事儿办的漂亮,是老祖宗脸上有光,就是皇上脸上有光,您就算廉洁正直,不愿意揽功绩,也要替皇上挣面子才是。再说了,我这进士考出来才几个月,就已经从六品,心里已经是知足了。”
王公公半晌才道:“没见过你这么不爱争的。”
俞星城一向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是不爱争,只是自知没做太多贡献。更何况,我还是盼着公公记得一丁点我的好。谁也没我这个运气,能碰见司礼监的红人啊,您能记得我,就比我在这儿闷头做几年官还重要了。”
王公公听得欢喜的不得了。
但他其实也清醒。明显他自己没那个脑子和本事,而眼前这姑娘现在连二十都不到,北京如今多了不少官位越走越高的女官,谁知道俞星城会不会是下一个。
一个家里无靠的女户,更在乎外界的人脉。更何况太监跟女人都是从皇权牙缝里抢权力的人,不相互帮托,就更没跟有家有族的男人们相对抗的能耐了。
告别了王公公,俞星城往营造司的官衙去了。
二十多天,万国会馆主馆的主框架已经被修复的差不多了,马上要开始贴瓦镶玻璃,冬日晨光映射在八角穹顶上部的玻璃上,成了天空中无法忽视的光斑。
俞星城出差一趟,累的够呛,开始有点咳嗽发烧了。又因为她是夏季逃出来的,连冬日的衣服都没订做,穿的一身都是家里仨个姐妹东拼西凑的。
官服外头贵重的狐毛披风,是肖潼早些年去沙俄国时候购置的。她的羊皮手套,看粉花刺绣就知道是杨椿楼家里给订做的。而铃眉夜巡时,为了防止冻脚定制的,她倒是想着俞星城衣服很少,也给她定了一双小靴子,里头垫棉,外形比她脚型更大一些,穿着也像个天足女子。
俞星城走进营造司去,鲁监正好从里间出来,他还带着那防坠物的大斗笠,戴着粗麻手套,一边看着小吏来汇报的进度,一边往外走。
他一抬头,瞧见了俞星城,竟顿住脚步,凝噎无言。
鲁监挥挥手,小吏退开。
俞星城走上前去,向他行礼:“鲁监,许久不见了。”
鲁监穿着窄袖袍,立领也挡不住他脖子延伸到而后的一道青紫,那是他差点上吊而亡留下的印记。
想得出来,他之前大概有多绝望,有多么无法面对自己眼睁睁要看劳工被砸死的事。
他嗓子也比之前沙哑,目光深深的看着俞星城,忽然抬手朝着俞星城,深深作揖。
俞星城连忙扶他:“鲁大人,使不得!”
鲁监站直身子,眼角微红,摇头:“没什么使不得。外头的劳工或许不知道,你救了他们的命;诸多营造司的小吏官员也不知道,你帮了他们的仕途,但我知道。”
俞星城:“我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