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早有准备要和段氏照面,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当她从元娘家中出来,去往村子给她安排的住处时,安然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不必多想,这个村落内,有能力,又会跟踪她的,非段氏之人莫属。
天边明月皎洁,村落内树影丛丛,提着从元娘家带出的灯笼,安然默默揣测来人目的,是不放心她接近元娘?还是来寻她看病?
若是前者,倒也说得通,他们上一次遇见是十几日前,但期间安然走走停停,或是在乡间村落义诊,或是入城采购药材,耽搁的时间不少,若是全力赶路来此,不需一日时间,而段氏之人还留在这小村落内,难说不是为了元娘。
若是后者,那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是段氏有人受伤,不便前往城镇,以免暴露身份,遇到她出现在这里,前来求医也说不准。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是寻她来问话的。
年轻医术不错的大夫,出现在穷乡僻壤,在躲避追杀或是保护重要之人的段氏眼中,未免显得太可疑。
一间狭小的木屋,推开门,里面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人白日收拾过了,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放在桌案上,她作势要宽衣。
下一刻,门外响起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
安然眼中掠过笑意,面上却是出现一抹疑惑,“是谁?”
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平缓稳重,“许大夫,深夜到访,实在冒昧,还请一见。”
话都这样说了,安然还能怎么样,至少感觉对方不是来找茬的,她从容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高高瘦瘦,一身短打,安然猜测他应该是侍卫一类的人。
“阁下是?”她疑惑问道,并没有打算请他入内。
青年也没有提,他抱拳一礼道,“冒昧打扰,还请许大夫勿怪,实在是我家公子心忧大姑娘病情。”
他不疾不徐说着,目光却一直不着痕迹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夫。
女大夫不多见,但以他的身份也曾见过宫中的女医,不得不说,她年纪轻的过分,实在让人不敢轻信她的医术。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让人怀疑医术的女大夫,却在深夜有陌生男子到访时仅仅表示出疑惑,连惊讶都无。
这让青年难免多想了些。
莫非当真是哪家故意派来的?
“大姑娘?”安然问道,“可是元娘?”
青年目光几乎是肉眼看见的锐利起来,见此,安然轻笑了笑,看着他道,“今日我为村人看诊三十五位,多数都是陈年旧病,唯一一个奇特些的便是元娘,当得起贵主人相问的,除她外,也不会有别人了。”
“原来如此,”青年目光稍稍缓和,不失警惕,“许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敢问许大夫,大姑娘病情如何?”
安然没有回答,她问了一句觉得这个情境该问的话,“在下见贵主人非是寻常之辈,如此人家,请一个大夫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自身有能力,为何要等到她来?为何要问她?
青年默然,半晌道,“此是主家之事,恕在下无法回答。”
“那也请恕在下无法回答无关之人病人**。”安然微微笑道。
也许普通的民间大夫一见到明显是富贵人家的护卫就会失去分寸,先生出三分胆怯,被人一问,便如实招来。
但安然不是,从第二句话开始,青年便失了主动权。
当然,这位也是安然见对方非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才敢如此。
段氏家风清正,世代族中俊秀颇多,没出过什么贪官污吏。
青年思量片刻,说道,“如此请许大夫莫要将今夜之事告知大姑娘。”
安然点头。
“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夫。”
是大夫,那么病症之外的事情她都不会管。
不管真假,这话起码听起来让人放心,青年抱了抱拳,转身没走两步,提气轻跃,几下消失在夜色中。
这算是震慑了吧,安然笑了笑,回了屋里。
……
翌日。
安然依旧在村口大树底下义诊,许是有了昨日的表现,今天来得病人更多,中午时,村长亲自捧来饭食。
“许大夫。”村长笑呵呵道。
“赵老。”安然忙起身接了过来,“您太客气了。”
赵老这个称呼让村长笑容更盛,“小事而已。”他摆了摆手,“何况许大夫心善,为我们村子看病,老夫就是受累了些又能怎样?”
“许大夫打哪来啊?”
接下来的时间,村长一直在和她闲聊,然而说是闲聊,却更像是探究她的来历。
等到一碗米饭见底,安然才摸清他的意图,村长想让自家的两个孙子跟在她身边学点医术。
村长哀声叹息,乞求道,“我也不奢望许大夫教他们什么真本事,只要能学些粗浅的手艺就成,治些小灾小病,您也看到了,咱们这偏僻村子,穷得连吃饱都不行,更没钱去看病。”
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谁谁谁家因为一点风寒而丢了命,又是谁谁谁家在山里受了点伤,夜里起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