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畜场的妇人带路,穿过倒塌的木屋,寻机射杀匈奴人。
畜场东侧,赵信挥刀斩杀一名胡骑,和公孙敖背对背,大口喘着粗气。
赵破奴距两人不远,挥舞着一把从匈奴百长手中抢来的骨朵,身上尽是喷溅的鲜血,喉咙里发出咆哮,神情异常凶狠。
“这样下去不行。”赵信再次挥刀,逼退胡骑的进攻,对公孙敖道,“阿敖,郎君受伤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我引开那些匈奴人的注意,你想法把郎君救出去!”
“你要怎么做?”公孙敖问道。
“我会匈奴话,我假意投降,说我知道粮食和绢布藏在哪里,然后想办法靠近,杀了那个戴牛骨盔的!”赵信狠狠咬牙。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有生路。但在这一刻,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曾经发过誓,这条命是赵郎君的。上天为证,他必须兑现自己的誓言!
“阿信,我和你一起去!”赵破奴砸断一个胡骑的手臂,肩膀上穿入一枚骨箭。少年眼也不眨,直接将箭尾折断,任由肩头留在身上,继续挥舞着骨朵,凶狠砸向周围的敌人。
“好,一起,叫上阿蛮和阿方……”话说到一半,赵信突然停住,只因话中的少年都死在匈奴人手里,尸体已经被马蹄踏成肉泥。
一起结伴在草原流浪,一起被赵嘉从乌桓人手中救下,现如今只剩下他和赵破奴两个。
赵信用力摇头,挥去脑中的杂念,握紧兵器,就要开口大叫。
不承想,一阵号角声突然传来,交战双方都是一惊,循声望去,黑压压的长龙由南而来,绵延数里。
“汉军,是汉军!”有胡骑惊慌叫道。
因失血过多,赵嘉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仅凭一股意志支撑,才没有当场倒下。耳闻号角声,听到胡人的叫声,望见被风撕扯的汉旗,陡然间眼眶发热,拼着最后一股力气,用力挥出短刀。
“杀!”
青壮和村人爆发出战斗力,将因汉军到来而陷入慌乱的胡骑逼退数步。
号角声苍凉悠长,汉骑策马冲锋,身后紧随上万步卒,直扑匈奴骑兵。马蹄声隆隆,刀背敲打在盾牌上,杀意直冲天际。
胡骑一阵大乱,哪怕是本部骑兵,此刻也不免心惊胆寒,战意锐减。
“大当户,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名千长大声道。
须卜勇知晓其中厉害,当即命人吹响号角,聚集起本部骑兵,准备北逃和伊稚斜的大军汇合。至于别部和蛮部是不是能跟上,全不在须卜勇的考虑之内。
跟上就算,跟不上更好,留在身后,至少能拖延汉军追击的速度。
听到号角声,本部骑兵立即向须卜勇聚拢,策马飞驰而去。别部和蛮部反应稍慢,加上被爆发战斗力的青壮拖住,尽数被汉军包围,顷刻淹没在箭雨和刀锋之中。
待到最后一个蛮骑倒下,喊杀声戛然而止。
浓烟被风吹散,赵嘉筋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不想却抹上数道血痕。
卫青蛾走到赵嘉身边,探手拍了拍他的肩。
赵嘉这才发现,少女的腿和胳膊都缠着布条,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
“阿姊……”
卫青蛾摇摇头,示意赵嘉不要说话。指了指援军方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明白少女的意思,赵嘉缓缓闭上双眼,等到稍微恢复力气,从马背上滑落,由公孙敖和赵信搀扶着,走到陌生的汉军将领面前。
“嘉谢将军援手!”
程不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颔首道:“沙陵县民力战匈奴,清点首级,战后论功,我必与魏太守一同上报长安。”
“多谢将军!”赵嘉推开公孙敖和赵信,拱手深深弯腰。
“不必。”程不识双手扶起赵嘉,言军情紧急,他马上就要率军出发,留五十名役夫在此清理战场。
赵嘉再次拱手,随后直起身,目送程不识上马。
大军如一条巨龙,咆哮着奔腾向北。旗帜烈烈,军容威严,气势如虹。
赵嘉立在原地,蓦然间想起,他竟忘记请教这位将领的名号。
“阿多,”卫青蛾突然出声,“只能留下首级。”
赵嘉转过身,望进少女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
“阿姊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经过这场厮杀,鹤老战死,赵氏村寨和卫氏村寨减丁超过五成。
大火熄灭后,还能活动的青壮、妇人和役夫一同收敛尸体。若是遇到还活着的匈奴人,不需要多说,直接砍下一刀。再是心软,此刻面对匈奴,涌起的也只有满腔仇恨。
虎伯和熊伯都受了重伤,熊伯更是陷入昏迷。好在畜场的地道中备有大量伤药,依照医匠所言,只要能熬过今夜,不发热,命就能保住。
季豹吊着一条胳膊,季熊走路一瘸一拐,孙媪身上缠着布条,布面早被血染成暗红。凡是活下来的人,近乎全都带伤。
孩童被妇人保护得很好,仅阿谷和阿稚身上有些擦伤,涂上药,半点不影响行动。此刻正由卫青带领,清点还活着的牛羊,填补食水草料。少年们包扎过伤口,帮忙清理废墟,翻找出还能用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