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畜场外建有围栏,赵嘉抵达时,熊伯和看管畜场的村人已经守在围栏入口。在他们身后,大批的牛羊被驱赶到一起,随时可以放出围栏,驱赶着送往云中城。
“郎君!”
数名青壮举起火把,五六名健妇手持弓箭。另有三四名健壮的老者站在一旁,见到赵嘉,一同行礼。
赵嘉翻身下马,走到熊伯身前。
后者已经年过半百,头发胡须都是一片花白,身形却依旧健硕。肩膀宽厚,脖颈极粗,手臂和胸膛上的腱子肉足以羡煞年轻人。往赵嘉跟前一站,活脱脱一座人形铁塔。
“日前有生面孔在畜场附近出没,郎君可收到消息?”熊伯问道。
赵嘉点点头,目光四下里扫过,问道:“对其意图可有眉目?”
熊伯咧嘴一笑,现出锋利的犬牙,更像是一头凶兽。
“正想告知郎君,那些歹人被我抓了,就关在羊圈里。刚抽了一顿鞭子,还没来得及问,郎君就来了。”
“抓了?”赵嘉愕然。
“抓了。”熊伯点头。
“他们很可能是县令所遣。”
“郎君是说新来的沙陵县令?”
赵嘉颔首。
“既如此,问完话之后,我会料理干净,必不让人发现首尾。”熊伯笑道。观其情态话语,半点不将张县令放在眼里。
赵嘉斟酌片刻,默许了熊伯的做法。
在张县令眼里,他不过是区区蝼蚁,随时都能一脚踩死。他要做的是设法保全自己,不被剥皮拆肉敲骨吸髓,哪还有闲心去可怜旁人。人家准备给他下刀,他还犹犹豫豫,分明是想要找死!
想明白之后,赵嘉跟着熊伯走入围栏,来到捆绑贼人的地方。
天寒地冻,呼出的气都能冻成冰渣,两个身材中等、相貌不甚起眼的汉子被扒掉外衣,绑在栓牛羊的柱子上。
两人的前胸后背都有数道鞭痕,鼓起青紫色的檩子。大概是时间还不长,虽然冻得发抖,精神头却相当不错,看到赵嘉出现,眼底都射出凶光。
赵嘉微微皱眉,熊伯嘿了一声,立即有两个青壮上前,分别手持一条长鞭,对着贼人狠狠的抽了下去。
“你们何人所派,在畜场外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为?”鞭子告一段落,赵嘉问道。
贼人不吭声,青壮要再挥鞭,熊伯摇摇头,示意提两桶水来。
看到水桶,两人的神情明显变了。
熊伯单手提桶,走到两人跟前,二话不说,将水泼在其中一人身上。不到两息,贼人的脸色就开始发青,嘴唇发紫,胸前覆上一层薄冰。
“看到没有?”熊伯对另一个贼人道,“不老实说,继续嘴硬,下面就轮到你!”
话落,提起另一只水桶,做势欲泼。
“我说,我说!”看到同伴的惨状,贼人终于崩溃。
“是张县令派我二人前来!”
“新任沙陵县令?”
“是。”既然已经开口,贼人再无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全部道出。
“县令命我二人查清牧场边界和牛羊数量。我等日前上报,县令便令我等查找田封。”
田封?
赵嘉脸色微变,他隐约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
“县令言,我等一旦找到田封,立刻当场损毁,在他处仿造另立。”
听到贼人的话,赵嘉脸色难看,熊伯等人也是咬牙切齿,神情大变。
汉承秦制,划分田亩之后,会在田地四角垒砌土石,条件许可的话,还会围绕边缘挖掘沟渠或者是搭建矮墙,视为田地的边界。
擅自改动田封位置,就是触犯法律。
边郡地广人稀,田亩划定之后,一般仅是垒砌土石了事,基本也没谁会去费事侵占旁人的土地。
然而,法律就是法律。
擅自移动田封,被对方借题发挥,强行扣上罪名,虽不至于像前朝一样受刑,被收回土地或是囚上一年半载,可能性却是不小。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赵嘉再次将田封垒好,张县令照样有千百种办法给他扣上罪名。
这个计划根本没多少技术含量,甚至漏洞百出,完全一想就通。偏偏对方有县令官印,坐实证据就能一言定他生死。
对方需要的只是借口,一个下手的契机。
只要动作快,赶在赵嘉对外求助之前将事情盖棺定论,魏太守出面都是无用。何况在张通看来,堂堂边郡太守,未必会为一个宾客之子大动干戈。
他背后可是站着代国相!
灌夫不能亲自插手边郡,但有“魏尚公然违法,掩护罪犯”的把柄,定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难怪要丈量土地,而且还是近期!
赵嘉狠狠磨牙。
让贼人探查牛羊数量,可以清楚知道圈养获利。收回土地之后,抓捕熊伯和他手下健仆,获取圈养牛羊和驯养耕牛的办法,不需要全部,单将一样上报灌夫,由其来运作,里子面子就全有了。
以此“大功”,张通必然会调离边郡,再不受魏太守管辖。临行必会再踩他一脚,将他彻底弄死,再不留半点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