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钦略微怔怔地看见了那一缕腾起来的烟雾, 他听见昭阳疑似的啜泣声, 又移开了眼睛, 看见昭阳面容上, 如梨花带雨, 分外惹人心生犹怜。
严九钦不敢为她亲手拭去眼泪, 只递起了一方绢帕, 昭阳抬起翦眸, 只见她眼圈都是一片胭脂红的色泽,却捎带着恨地冷冷地看向了他, “你不是要喂我喝药吗?”也没有接过手帕,只冷兀地问出声。
泪水兀自地从她的脸颊两旁淌下来,骄矜如她, 没有躲避, 直直地望着严九钦。
严九钦垂下了眼, 只端起了药碗,勺了一匙微微放凉了一些的药,分外地缓柔放于昭阳嘴边。
昭阳没有张嘴,只说道:“你是要喂我喝冷的吗?”
虽说严九钦进来方一炷香不到, 药自然没方才这么烫,但也不至于太凉了。严九钦立马道:“我去热一热。”
“重新烧。”昭阳望向了站起身要出去将药重新温一遍的严九钦,“我要你重新再熬新的药。我不要喝这个。”
严九钦稍微点头,算是听明白。心底不恼, 认为昭阳肯吃药已经非常难得。他亲自熬了一副药, 历时一个时辰。
端进来的时候, 他怕昭阳睡着了,还专门将盛药的碗放于炖盅里用热水温着,刚进了房门,却看见昭阳仍然是坐在床上,没有合眼。
雁儿在周遭为她添炭取暖。见了驸马,用眼神示意他一些公主的情况。
严九钦拿出了空的瓷碗,先是从炖盅的药碗勺了半碗至空碗中,再用碗托端于昭阳的床边,昭阳怔怔地坐着,似发呆,倏忽间看见了严九钦。
“公主,药熬好了。”严九钦轻轻地唤于她,将调羹搅动了药液,放于调羹中放凉一会儿,然后送至昭阳嘴边。
昭阳只看着他,问道,“苦吗?”
严九钦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答道,“有糖藕,”然后起身去取,雁儿就已经递上来,昭阳又重复地问:“药苦吗?”
严九钦怔了下,回答,“良药苦口,公主。”
昭阳只微微抬了一下下颚,“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严九钦便用另一干净的调羹,取了一勺,喝进去。他像是为她品着一样,咽下去后回答,“微甘。不算太苦。”
昭阳又望于他,“你再喝一口。”
严九钦便取来了干净的空碗,将药液倒过来一些,再用方才的自己用过的调羹勺之,再次喝了一口。又回答她道:“不苦。”
昭阳只看着他喉结翻动,咽下药液。望见他因为尊卑而不敢抬眼直视自己的,那张犹如雪色的脸,眼下青黛,耳下的肌肤薄得可以看见青蓝色的血管。
严九钦哄她的语气轻柔道:“可以试一试,不烫。”
昭阳依旧那句,“你再喝。”
严九钦又咽下了半碗药,将盛了药汁的调羹在碗口轻轻带过,收去调羹下的药液,放了一会儿,估计着没有太烫后,再轻轻地送入昭阳的朱唇中。
昭阳虽是气色不好,但仍是肤白发黑,唇红齿白。天生美人相,病中亦风流。微微启唇,抿了半呷。
严九钦想用帕子拭去她嘴角,没想到她吐了出来,黑色药液自她嘴边流落,严九钦连忙去擦,昭阳看着严九钦面上的表情的一丝一毫。
擦去吐出的药液后,严九钦又勺了一羹药汤,昭阳饮下后又吐了出来。看见严九钦仔细地替她擦拭,昭阳兀然地问道:“你恨我吗,我是个废人了,你肯定也知道我为什么残废了。”
那日她从城楼摔下来后,严家就去调查公主失足摔下城楼一事。原来那日公主约了一相好,但似乎对方不从她,或许说不顺着她娇纵的性子,所以气极下的公主以跳楼相挟。但对方完全没有理会,后来公主的假跳成了真失足。
后来那人在混乱中溜走了,一次亦未来看过断腿后的昭阳。
这种事传出去自然是家丑,辱了严家。严家让严九钦自己处理,毕竟是他的妻子的事。严九钦自是恨他,让昭阳真摔下城楼,如若他有那么个顾全和识体,自然先是把昭阳从城楼的边缘哄下来,再作分手。
但是对方也不是真凶,自然没有办法将对方送入衙门,更没有寻仇报复的理由。
昭阳喜欢别人,别人不从,别人亦没干什么坏事,恶果是昭阳自己种下的,自然也是昭阳自己吃。
严九钦甚至没有报复他,就放过他了。
但严九钦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放过他后,三天后,他死于京城外。
以昭阳的性格,对方怎可能尸骨完好。必须惨状十足,但也不能泯去自己的残废之仇。
严九钦只道:“你会好起来的。”
“你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昭阳望着他,嘴唇一扯,嘲讽道,“你喜欢废人吗,断了腿的人,你喜欢吗?”
严九钦只怔了一会儿,真诚地轻声道,“公主在我心中,十足完人,毫无微瑕。”
昭阳冰讥一笑,泪沿着眼落下,“哦是吗?”都说白玉微瑕、世无完人,我在你严九钦这里成了十全十美的了?昭阳问于他,“你一直说我会好起来,我只问你,我腿会好吗?”
严九钦诚直地看与她:“会好的,我遍寻世间的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