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罚,宋姑娘如果能援引此例,又何需要他们出手,如果不识时务,提出这一条来,恐怕只会惹得叶抚台嫌弃。
田嘉鑫转念又想。试探着说道:“一般女子涉案,通常不入牢坐监。由家人领回管教,其过其罪,由其家族代偿。宋姑娘虽然不是寻常小案,但囿于其身份,再加上她是为情为节,仗义出手。大人是否考虑过。可以惩罚宋家,以儆效尤呢?”
叶梦熊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对田嘉鑫的话题开始有些兴趣了:“哦?若依十四郎之见,宋家该受何等惩罚,才既维护得皇家体面、朝廷威仪,又能彰护宋姑娘的贞烈节义之风呢?”
叶梦熊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没有贸然作答。这条件怎么开,可是大有学问,他要先探明双方的底线。才好对症下药,如果鲁莽地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却是双方早已谈崩的内容之一,他就要陷入被动了。
叶小天在叶梦熊面前不似田嘉鑫一般拘瑾。见他苦苦斟酌,又不好直言不讳地询问叶梦熊,便替他开口,问道:“想必宋大人与抚台大人也曾有过商议,不知抚台大人提过什么建议呢?”
叶梦熊稍一沉吟,道:“老夫以为,宋姑娘心有怨忿。不知经由官府,擅行私刑杀人,韦业本有取死之道,宋姑娘却也因此触犯国法,全因水东百姓少受教化、不知有法。
如果能在水东效仿石阡杨、曹旧地设立司法衙门,有巡检司负责地方治安,便可潜移默化,使得百姓有法可依,如此功德,足以抵得过宋姑娘一人之罪,只可惜……”
叶梦熊冷冷一笑,结果不言而喻。
田嘉鑫忙道:“那么,宋大人就没有提出些解决之策么?”
叶梦熊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道:“那倒没有,宋英明只是向老夫请罪,说他因为与播州杨家常生事端,是以专注家族事务,对子女疏于管教。播州杨应龙对属下过于纵容,使得其与其他土司接壤地区常常滋生纠纷,本抚也是屡次告诫过他的。听宋英明诉说烦恼,本抚意欲在乌江沿岸设立卫所,由朝廷出面,隔断两司,免生是非,谁料宋英明却以为本抚欲插手其辖地,忿然离去了。”
田嘉鑫终于听明白了,行政权叶梦熊是没法剥夺的,那是土官五权最根本的东西,所以他想迂回一下,从司法权着手,如果能成功地建立朝廷的司法体系,至少可以夺走水东四分之一的统治权。
宋英明又不是白痴,自然拒绝,于是叶梦熊退而求其次,又想在水东设立朝廷卫所,卫所驻军兵力有限,而且对地方上的行政权、司法权毫无影响,甚至土官依旧还有自己的军队,只是于此之外,又多了一股军事力量。
卫所对当地土民的影响力就要远逊于夺得司法权了,但是毕竟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威慑作用,这是一口未必落下来,但是悬在头上总是让人不太舒服的刀。宋英明是一族之长,自然不能为了爱女就割让整个家族的利益,所以这一点显然也没有谈拢。
田嘉鑫苦思冥想,他最先想到的还是罚金,可再多的罚金,对财大势雄的宋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对叶梦熊来说,在意的更加不是这些,宋家或会同意,叶梦熊又岂会在乎?
田嘉鑫心头怦然一动,忽地想到一点,可以在双方各让一步的情况下,都获得一个体面的下场台阶,田嘉鑫的眼睛蓦然亮了。
叶小天一直在关注着田嘉鑫的眼神儿,一瞧他神色,就知道他已想到了些解决之道,只是不知此事能否成功,犹自在分析判断,叶小天不禁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谈判谈判,本就是一个双方不断试探、磨合、调整的过程,只要双方都有必须合解的需要,总会找到一个平衡点的,但这个需要不断提出自己的设想,在不断的否定当中寻找肯定,一个人在那儿闷着头分析怎么成?
说起来,这倒不是田嘉鑫智慧不足,还是因为他习惯了居于人下、听命行事,对于上意,习惯了反复揣摩、不敢轻率提出建议或意见的一种思维习惯。
这不是田嘉鑫的能力问题,只需要他渐渐适应新的身份,改变思维方式即可,如今事态紧急,可容不得他反复思忖,叶小天便道:“十四郎似乎有些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或可对大人有所启发。”
叶梦熊也颔首道:“不错!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地说出来,对与不对,都没什么关系,反正咱们是关起门来说话,私下探讨嘛,呵呵……”
田嘉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抚台大人。在下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叶梦熊鼓励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田嘉鑫道:“那在下就直言不讳了。宋姑娘有罪,不可不罚。但是影响宋氏一族根本的东西,宋大人纵然是一族之长,想必也不敢擅自应允。如果……宋家肯改纳贡为纳税,大人以为,可以由此赦免田姑娘之罪么?”
叶梦熊一呆:“纳贡改为纳税?”
贵州土官税赋权也是自治的,他们对朝廷通常采取纳贡的方式表示臣服,比如安氏土司向朝廷贡献过宝马,播州杨应龙前几年向朝廷敬献过大木。如果改纳贡为纳税……
叶梦熊抚着胡须。轻轻阖上了眼睛。
这个税,指的是田税。明朝的农业税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