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盖了玺印的锦帛,却从未看见金玺本身,本以为是黄金所铸,那材质却极其奇特,传说只有黑剑能斩断它?那么天底下,金玺便无从伪造……汁琮终于明白了。
“借用。”汁琮握住金玺,冷笑一声。
雍国的宗庙庄重深沉,高处开一天窗,天窗顶端,乃是直没天际、镇守全城的墨玉镶金玄武像,那是汁雍家族初来塞外时,于巨擘神山深处,得到的地脉之玉所打造。
玄武墨玉像前,设四张灵案,供奉历朝历代国君,又有王家玉牒置于案前。百年风雨,几度春秋,北雍历经各族叛乱、变法、重整朝政,与南方数次交战,已成长为这乱世之中的一方霸主。
俨然一名初出茅庐,却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他锋芒毕露,一如姜太后年轻时所嫁的那名雍王汁穆。汁穆文武双全,把一生的才情与力量,奉献予他的国家,膝下两名嫡子中,汁琅继承了他运筹神州的文韬,汁琮则得到了他睥睨天下的武道。
二十年前,雍国朝野之中,都认为汁琅将是结束这大争之世的英主,是百年来不世出的伟大国君,在他的治理之下,雍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已隐隐有问鼎中原的气势。
也正因如此,梁国才如此紧张,召集联军,要一举挫败雍国。
但耿渊的计划尚未成功,汁琅便已驾崩了。
他走得实在太早了,就像长夜中一道闪烁的强光,观者以为日出将至时,却发现那不过是璀璨的流星。
界圭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来到汁琅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将一杯酒放在案前。
姜太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界圭身后。
阳春三月时节,宗庙四面换上了雪白纱帘,在阳光下飞扬。姜太后手拈一杯,杯中满是桃花花瓣泡就的茶,放在儿子的灵位前。
“他很坚持。”界圭回头,朝姜太后说。
“那就去罢,”姜太后出神地说,“本该如此。”
话音落,姜太后又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界圭说:“在雍国探访不会出意外,太后请放心。”
“有你在身边,总是放心的,界圭。”姜太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发颤,“他知道吗?”
界圭道:“他不知道。”
姜太后沉吟片刻,又问:“他呢?”
“我想,他应当也不知道。”界圭说,“但以他多疑的性子,察觉此事,只是时间问题,在那以前,咱们须得做好一切准备。”
姜太后一夜间似乎老了许多,闭上双眼,十七年前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我老了,”姜太后淡淡道,“没有几年可活了。”
界圭欲言又止,姜太后又说:“这一路上,一定要非常当心。去罢,界圭,没想到一眨眼十七年过去,终究绕不开,要折腾你一辈子。”
界圭离开前,又回头道:“正求之不得。”
雍都王宫外,耿曙追在姜恒身后,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姜恒一去就是半年。姜恒好说歹说,要劝他留下来,耿曙那脸色则黑得不能再黑,最终姜恒生气了。
“我们不能总是待在这儿,”姜恒说,“哥,我要为雍国办事,我要当大臣,你是上将军!”
于理,耿曙知道这是必然;于情,他们刚相逢不到半年,又怎么割舍得下姜恒?
耿曙知道以姜恒脾气,与他耍性子是没用的,他只认道理,遂耐心道:“四国联军既然今岁不会出关,我就不必留在雍宫。”
“练兵怎么办?治军怎么办?战术怎么办?”姜恒难以置信道,“不用提前准备吗?胜者先胜而后求战,败者先战而后求胜。兵家怎么说的,都忘光了?”
耿曙又陷入了倔强的沉默,姜恒耐心道:“界圭会保护我。这半年,我必须去,否则不好好做功课,来日怎么治国?”
姜恒已经将时间大幅度缩短了,按他的计划,走遍任何一国,要深入民间,都需至少三年。但眼下时间不等人,不因耿曙,只因雍国面临的危机实在太多了,看似十分强大,实则内忧外患,随时将遭遇灭顶之灾。
姜恒抱了下耿曙,说:“哥,我走了。”
耿曙又寸步不离地跟在姜恒身后,看那模样,显然是劝不离的。
姜恒板着脸,走出宫门,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人,手里也拄着一把手杖,那人两鬓染霜,身着朝服,五旬开外,双目神采奕奕,带着智慧的狡黠之光。
“游历去了?”那人打量姜恒,笑道。
姜恒不知此人是谁,望向耿曙,耿曙则抱拳道:“管相。”
“管魏大人。”姜恒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位闻名中原的大雍丞相了。
“姜太史,”管魏笑道,“路上有什么吩咐,派人往朝中传个信。”
“自当如此。”姜恒说。
管魏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缘因雍国国土地广人稀,又大多是苦荒之地,出外游历的世家子弟不是没有,却局限于雍国六城,姜恒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自去丈量这土地的外来者。
管魏又道:“王子殿下,不必依依不舍,再过数日,风戎军团便当往北方练兵了,风戎人追逐水草而去,想必你们不多时便能见面。”
耿曙忽然心中一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