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姬霜府上。
“我不去见她,”耿曙朝姜恒说,“你也别去, 让李谧自己去罢。”
姜恒想到了姬霜对自己父亲的敌意,只不知道, 她会不会将详情告诉兄长,沉默片刻后, 在这件事上听了耿曙,因为他知道,这是耿曙一直所坚持的。
听得李谧前来, 姬霜大惊失色, 从内院跑了出来。
“哥!”
“霜儿!”
李谧看着自己的妹妹,顿时悲伤不胜,卸去易容,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姬霜。
姬霜虽已拒绝了耿曙, 内心深处却依旧期待着兄长能脱身, 稍早时听见离宫之乱,登时心急如焚, 时而担心耿曙与姜恒落败被擒, 时而又担心父王震怒之下降罪, 抓走没能成功脱逃的兄长, 下手赐死。
幸而李谧安然无恙,而兄弟俩也得以脱身,姬霜回想起先前朝耿曙所说的话, 心中隐隐有愧疚之意。
她对耿曙最初的印象并不好, 严肃而冷酷, 隐隐有股傲气凌驾于天下人之上。但渐渐地,她对他越来越好奇,直到她震惊于他的坦然——那种无所畏惧,“你想杀我,来就是,我光明磊落,我不在乎”的坦然。
昨日耿曙离开后,她不知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他。此刻心中竟是有了那么一丝愧疚之情。
耿曙拉着姜恒离开,并肩坐在了前院的台阶上。
李谧与姬霜在房内低声交谈片刻,两人又听姬霜隐隐饮泣声,片刻后,声音更低下去,姜恒在院里便听不见了。
“你瞒着我,给落雁城送了信。”姜恒开始找耿曙算账了。
“我……”耿曙说,“我没有送信,只是报了个平安。”
姜恒看到海东青再来,并带着界圭前来的时候,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耿曙索性没有解释,老老实实,看着姜恒的双眼,说:“是,我通知他们了,对不起,恒儿。我只是想……”
“人之常情,”姜恒说,“有什么好道歉的?”
海东青从剑门关离开,没有带着任何信回去,但只要看见它,太子泷便大致能猜到耿曙的处境了。
哪怕有自己在,耿曙还是对落雁的那个“家”有感情。
“我只是想,无论如何,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耿曙又解释道。
“不用再解释了,”姜恒认真地答道,“我不怪你。”
耿曙转头,注视姜恒,嘴唇微动了动,像是想重申什么,却忍住了。他在观察姜恒是否因此生气,姜恒的表情却很平静。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走吧。”耿曙仿佛想弥补自己的错误。
“走?”姜恒不解道,“去哪儿?”
耿曙:“回嵩县。”
“不走,”姜恒说,“事情还没办完呢。”
姜恒看着耿曙,忽然兴起,拍了拍他的脸,耿曙从这个简单的举动中感觉到了,姜恒没有生气,便复又开心起来,正想张嘴时,姜恒却在那冬日里灿烂的阳光下凑上去,亲了下耿曙的嘴唇。
耿曙:“……”
耿曙忽然又满脸通红,这个举动向来是他们最爱做的,尤其在离开浔东,姜恒失去了一切,身边只有他的那数年里,耿曙偶尔会亲他一下,表示亲昵。
重逢后,耿曙也常常亲姜恒,姜恒却很少主动亲耿曙。
“我最喜欢亲嘴了。”姜恒笑道。
耿曙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便会亲一亲他的唇,表示疼爱。而昭夫人,则从来没有亲吻过姜恒。
耿曙脸上现出单纯的笑容,嘴角稍稍勾着。姜恒则不再开口,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耿曙看着院里冬日的暖阳出神,把一手放到姜恒的后腰上,覆在他那个被火烧过的瑕痕处,来回摸了摸,继而搂住了他,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这时候,姬霜走了出来,看了两人一眼。
姜恒忙与耿曙分开,朝姬霜人畜无害一笑,扬眉,示意现在如何?
姜恒没有提半句姬霜朝耿曙说的话,权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一早,二哥来见过我,他也想救出大哥。”姬霜低声说,“你说得对,大哥必须回到朝堂上,给我们一点时间,我相信他能说服父王。”
姜恒听见这话,便知道姬霜决定继续按他的计划来。
“但我们绝不能让任意一国插手,”姬霜带着隐约的怒气道,“代人的事,只能由代人自己解决。大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他觉得可以相信你。”
耿曙把手覆在姜恒腰间,始终沉默不语。
姜恒想了想,答道:“那么就按咱们原定的计划,继续往下走?”
姬霜叹了口气,在两人身旁坐下,刻意地避开了耿曙,坐到姜恒身旁。
“父王每年在冬至那天,会往钟山的宗庙,祭祀叔父公子胜。”姬霜说,“叔父不是王室嫡出,进不了宗庙,只能葬在钟山后。”
“我见过他的墓地,”姜恒说,“就在梅园里。”
李谧站在房内,说道:“届时父王身边只会带两千人随行,分散在钟山山顶,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姜恒看了眼耿曙,动了动他,催促道:“说话。”
耿曙沉默,姜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