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季太太就躺在床旁的地面,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两脚的鞋子已经蹬掉了,原本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发髻也凌乱散开。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看去和季云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名曾经骄矜自傲的女人,如今也是一个死去唯一儿子的可怜母亲。 季听轻轻关房门,前几步,跪坐在了季太太旁,一行泪跟着滑下:“太太……” 季太太一动不动,季听道:“我们都要撤离这艘舰,让他们带着哥哥走吧。” 季太太总算有了一点反应,她缓缓睁眼看着空。那双红肿的眼里一片死寂,像是随着季云的死亡,她体里的所有机也被一起抽干殆尽。 “太太,这艘舰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离开这儿,带着哥哥一起走。”季听道。 季太太混沌的脑里总算有了一点意识,她转动眼珠看了季听一眼,毫无绪地转开视线,继续木然地盯着空。 “太太,我是季听,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哥哥已经没了,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季太太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下,季听凑近了些,听到她几不可闻的音:“那就让我和他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你走吧……” 季听哽咽着道:“你以后会有一个孙子,他叫做饭团,是我和戚灼用基因培育出的孩子。他还在培育箱里的时候,你就天天去看他,还会去抄下数据,记录他重了几克,长长了几毫米。他终于能离开培育箱的那天,你是第一个他抱在怀里的人,你哭了,说他像季云小时候……” 季太太没有什么反应,但眼泪却不断从眼角涌出,滑过鬓角,淌在冰冷的金属地板。 季听拿起她搭在地板的一手。 那手冷得象冰,手指戴着两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看得出主人哪怕过着颠沛流离的活,也还在坚持着原本的尊贵份。但那曾经养尊处优的手已满薄茧,指腹落在季听掌心,带着略微的刺感。 季听她的手紧紧握着,企图分给她一丝暖意:“以前的不快都让它过去吧,所有的往事都忘记。从今以后,你有我,有戚灼,有饭团。太太,你还有我们。” 季太太沉默不语,不断流着眼泪,房门此时被推开,两名工作人员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们走到停放着季云尸体的床边,试探着去推床,季太太果然就翻坐了起来,凄厉地嘶喊道:“不准带走他,不准!” 季听一把她抱进怀里,双臂箍住她瘦弱的体,一边流泪一边迭唤道:“太太,太太,让哥哥走吧,太太。” “季云,我的季云啊,我的儿子……”季太太仰着头嚎啕哭,强直着体靠在季听怀里撕心裂肺地喊:“季云,季云……” 但季太太虽然悲恸,却没有再如同之前那样抓着床栏不放,工作人员推动着小床快速离开。 当那哧拉哧拉的滚轮消失后,舰里响起了广播:“军部会在十分钟后关闭逃舰所有能量,星舰会停留原地等待后进行维修。十分钟后舰内会失去氧气和温度,舰所有人员请尽快撤离。” 屋响起了脚步奔跑,一名工作人员语气小心地提醒:“两位该离开了。” “我知道。”季听回道。 季听见季太太依旧瘫软着,干脆帮她穿好鞋子,再蹲下她背了起来,匆匆穿过宽阔的内舱,去往和接应舰相连的门。 接应舰就停靠在逃舰旁边,两舰之间架着一条约莫十几米长的廊桥。桥覆盖着一层透罩,可以看见面的太空。而戚灼正抱着小章鱼人,站在廊桥等着他。 季听刚踏廊桥,看见左边太空中出现了数道人影。那是着太空服的星舰工作人员,正推着十数架被裹缠得严严实实的小床悬浮在舰。 太空葬礼即进行,廊桥慢慢站满了人,而接应舰内部的屏也正播放着这幅画面。 肃穆的音乐响起,那十数架小床都亮起了灯,一直趴在季听肩的季太太也睁开了眼。 季听感觉到季太太的挣动,连忙她放下地,扶着她站在廊桥,透过那层透罩远远地看着。 “向英雄敬礼!向1号逃舰,2号逃舰的两万魂灵敬礼!”广播里传出一喝。 在所有人的注目行礼中,漂浮在太空里的工作人员轻轻用力,那些小床带着灯光远去,像是十来艘窄窄的渔船,浮沉在漆黑无边的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