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除非黄土白骨,不然永无终止。
寒风骤起,一张符纸随风从殿中吹了出来,兜兜转转落在祁丹朱面前的地上,符纸瞬间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墨色晕染开来,字迹变得朦胧。
祁丹朱垂眸看着面前的符纸,明黄的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模糊不清,只勉强能辨认出‘祁明渊’三个字。
祁明渊,正是已逝太子的名字。
一位被寄予厚望,却英年早逝的太子。
符纸上的字浸湿在水里,字迹与水混为一谈,很快消失不见,再也看不清楚了。
雨滴像冷箭一样不断坠落,祁丹朱轻轻扯了扯苍白的嘴角,陈皇后长年礼佛,却从未修过慈悲心。
她的心早在太子过世那一年,便跟着太子一起死了。
现在的她,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无尽的怨恨和冰冷。
如魏沁雪所说,她恨柔妃,更恨祁丹朱。
每当她看到祁丹朱,便会想起,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锦帝是如何将柔妃带回宫中百般宠爱。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她夜夜以泪洗面,锦帝却早已新人在抱,那是她一辈子的恨。
今日是太子的忌日,她的滔天恨意只会愈发浓烈,这样的恨遇到祁丹朱,自然难以轻易平息。
一声雷响劈过,伴随着闪电大雨,祁丹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昏暗的天空早就将太阳藏了起来,让人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时间缓缓流淌着,每一刻对祁丹朱来说都分外煎熬。
习绿手握成拳,焦急地在屋檐下走来走去,宫女和太监们也忍不住焦急起来,眼见时间过得越来越久,陈皇后依然没有结束祈福的打算,更没有让祁丹朱起身避雨的意思。
再这么下去,大男人都坚持不住,更何况是身体娇弱的小公主。
青枚急道:“我去找陛下吧。”
习绿摇了摇头,目光苍凉地看着雨幕下的祁丹朱,“没用的。”
“为何?陛下那么疼公主,一定会来救公主的。”青枚反驳。
习绿垂眸,吸了下鼻子,抬头道:“陛下公务繁忙,你一个宫女见不到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去试试……陛下一定会见我的。”
青枚看着身体开始打颤地祁丹朱,咬了咬牙,不管不顾地冲到雨里,朝着乾承宫跑去。
习绿张了张嘴,无奈地看着她跑远。
两刻钟后,青枚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淋久了雨,回来后便神情不属,全身湿漉漉地站在一旁,显得有些颓然,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关切地看着祁丹朱。
习绿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不用问也知道她请不来锦帝。
滂沱大雨,暴雨如注,密集的雨滴不断打在祁丹朱的身上,她早就有些神志不清。
她轻咬着下唇,眼前阵阵发黑,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乌发黏在她的颊边,睫毛不住地颤动。
每一刻钟都变得极其难捱,她闭着眼睛,任由雨水打在面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周围传来宫女和太监们的惊呼声,她尚未昏迷,却怎么也支撑不住身体。
她以为自己会倒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一双手却及时扶了过来,将她虚软的身体拦腰抱起。
祁丹朱使劲睁了睁昏暗的眼睛,漫天的雷鸣寒光中,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儒雅清俊的脸,薄唇紧抿,浓眉紧皱。
祁丹朱虚弱而讥讽地扯了一下嘴角。
毓王回朝了。
她讥讽的嘴角没来得及扬起,便陷入了深重的黑暗,她的头无力的靠在祁明毓的肩膀上,苍白的侧脸看起来脆弱而柔美。
祁明毓眉心紧蹙,抬头看了一眼香雾袅袅的佛堂,抱着祁丹朱,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了蓬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