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沦(1 / 3)

一夜雨打梧桐,极尽人间春事。

折磨乌啼城多日的天灾戛然而止,云销雨霁,东方馈赠般地冒出鱼肚白,薄光钻过云层安抚受难的百姓。

桃山从沉睡中缓缓醒来。

枝新叶绿,鸟儿扑棱着翅膀外出觅食,红褐色的羽毛掠过如洗的碧空,一声清啼,焕发稚嫩却蓬勃的生机。

破庙,旧木门上充满铜锈的锁被一粒碎银大的石子撞开。

咔哒。

异样的声音惊醒庙中人。

庙内篝火燃尽只余一堆灰,石像背后,桃鸢睁开一双清凛透寒的美眸,雪肌秀发,眼尾含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奇异般糅合在她撩起的眼波,继而是一浪又一浪的腰酸腿软。

她神情一怔,借着晨光去看护她在怀的‘小叫花’——

眼是多情妩媚桃花眼,和轻浮无关,倒是一派纯真,乖乖巧巧。

唇是润红温软薄唇,亲起来如同吻弄春日最娇艳的花儿。

面相柔美,仅从视觉来看颇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孱弱。

这正是陪她一夜沉沦的人。

小了她八岁。

一只玉臂探出被衾。

桃鸢眼神复杂地盯着小臂守宫砂的位置,彻夜过去,那里一片雪白。

与人交.合失去处子之身,那抹象征贞洁的朱色自然消失无痕。

平地栽了这么大跟头,桃鸢不可能不怒,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歪头不经意撞见陆漾颈侧状若桃花的浅.痕,冷淡的脸庞倏然腾起热。

她轻咬下唇。

意识到两人不着寸.缕地搂在一处,眼底升起满满的无奈。

世家的教养不允许她迁怒无辜之人。

比起失身于只晓得一个名姓的陌路人,此时此刻她更有种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的心虚。

这人瞧着好长一条,个子高高,那点子事竟一知半解。

纯情至此被她拉着赴红尘,桃鸢强忍羞臊,一动之下牵连全身。

陆漾活了十八年,没哪一次如现下一般疲惫,仿佛打了一场磨人的仗,精力耗空,累得意识沉沉,长臂犹不忘搂紧那段纤细腰肢。

人不可貌相,切身体会过少年人的‘莽撞’,桃鸢不敢吵醒她,万般谨慎地自她怀抱挣脱,很是费了番功夫。

怀中空落落,陆漾抱着锦被侧翻身。

理好着装桃鸢回眸看她最后一眼,终是惦念着那点露水情缘上前为她掖好被角。

她不知说些什么,便是说了这人估摸也听不到。

指腹顺着心意擦过陆漾白嫩嫩的脸,微抿的唇。

触感温滑,她笑了笑。

夜里看不太真切,睡醒再看,这等精养长大的人哪里会是‘小叫花’呢?

说不得是哪户富贵人家倍受宠爱的小主子。

坑害她的人存着折辱她的心。

桃鸢站起身,掸掸衣袖绕过石像。

与如此纯良好少年春风一度她并不觉得是折辱。

便是亏了,好像也没亏太多。

桃鸢捱着酸疼头也不回朝外走,轻轻一推,门开了。

她嘲讽一笑。

果然。

费心筹谋意在毁了她的清白身。

清晨的光线温柔照耀,照在女子雪花银纹的白衫,泛起明明灭灭的清辉,裙摆下方漾着极细银线绣出的水波,真就应了那句诗文——水光潋滟晴方好。

她不急着走,修长的脖颈微扬,定在庙门口为没睡醒的人安安静静守了片刻。

山风忽来。

与山风一起吹来的还有人群越来越近的呼唤声。

桃筝领着下人走在最前方,一副关心长姐的作态,任谁都说不上不好。

水患方歇就火急火燎往山上寻人,不是姐妹情深又是什么?

眼看晨光明媚,她步子加快,所去方向刚好是破庙!

“小姐!小姐你在哪?”

桃鸢身边的婢女大声呼喊,寒蝉喊得嗓子都哑了,急得欲落泪。

“山下闹灾,想活命只得往山上避难,莫要灰心,阿姐定会安然无恙!”

桃鸢不在,一向不起眼的桃筝隐隐成为一行人的主心骨,得她鼓舞,桃家的随从仆役皆打起精神来。

“小姐?小姐?”

“大小姐——”

“我在这。”

天色晴朗,草木繁盛,桃鸢一袭白衫翩然而至。

看清来人寒蝉骤然惊呼,拔腿跑过去:“小姐!”

她不敢去抱桃鸢,跪在大小姐脚下直呼谢天谢地。

看清嫡姐的刹那桃筝面色一僵,只因那人通身气派,一个‘失踪’整晚的人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优雅体面。

这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大不一样!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经此‘大难’依旧没斩灭她世家嫡长女的清高卓然。

可恨!

她暗咬银牙。

找到了人,无论护卫、奴仆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桃家乃京都数得上名号的庞然世家,世家重嫡长,倘大小姐有失,他们万死难赎其咎。

“阿姐?阿姐你没事,这太好了!”桃筝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