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苏府的马车缓缓而行, 皇城已快宵禁, 城墙周边的街道早已没了人影,车轮的动静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地刺耳,谢世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马车消失在转角街道。

“别看了,马车都没影了,”苏文卿走后不久, 萧昀就慢慢悠悠地从另一边翻上了宫墙, 他本不想破坏气氛, 但又生怕自己兄弟会站成一尊望妻石,“三书六聘未下,你还是有机会的。”

谢世安淡淡地将手揣进袖中, 眼中的温柔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表情沉默,也不再有笑意。

萧昀从宫墙上翻下来,“想什么呢?这么凝重, 研究怎么抢亲吗?”

谢世安没好气地白了萧昀一眼, “我是在想这种目光短浅的人, 到底是怎么当上苏家家主和户部尚书的。”

“苏俞吗?”萧昀认真地想了想后不确定地问道, “可能是命好?”

谢世安语气带着冷意, “今上让三皇子和裴家联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三皇子将与帝位无缘,这只是今上想借三皇子的手除去裴家这颗毒瘤而走的一步棋。”

“结果这位苏大人倒好,迫不及待地带着整个苏家跳进去, 他是生怕未来黄泉路上会少了他这么一个垫背的吗?”

萧昀从谢世安略带讥讽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点淡淡的怒气,不多,只是一点,有点类似怒其不争的那种失望和忿忿,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就足够令萧昀吃惊了。

他与谢世安自小相熟,是看着谢世安从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狗屁谢公子长成了如今这么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喜怒不再形于表、受天下赞扬的谢大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萧昀细细回忆,好像就是从北疆回来之后吧。

其实外人很难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因为毕竟不管是“谢公子”还是“谢大人”,在人前端得都是一副温润如玉、十分好相与的模样。

但是“谢公子”会在打完第一场胜仗后的庆功宴中对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然后很不要脸地利用自己的文采,将自己指挥若定大破蛮军的事迹编写成诗,入夜后偷偷一人潇洒舞剑将其刻在长亭之上。

而“谢大人”只会在拿到北疆大捷的战报后对送信的士兵说几句真诚又贴心的场面话,糊弄得送信的士兵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地为国效力后重新将头埋进公文之中。

很多人的“游刃有余”和“喜怒不形于色”是因为心冷,但是谢世安天生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所以他只能用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将自己包装得无懈可击。

然而日久经年地带着同一种面具在欺瞒了别人的同时也骗了自己,萧昀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谢世安身上感受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了。

萧昀原本五分的兴致立马被提到了十分,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这是在替苏三姑娘打抱不平吗?”

谢世安淡淡抬眼,“我只是在感慨一品大员之中竟然也会有这样愚不可及的人。”

萧昀笑道:“讲点道理好吗,要是按照你的标准,整个南朝上下几乎都是愚人。如今三皇子背靠裴王苏三大世家,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相信未来的储君必定是三皇子无疑了。”

谢世安道:“因为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若是今上想动世家,第一个肯定会对谢家下手?”

萧昀取笑道:“可不是,毕竟一天到晚在朝堂之上和今上争锋相对的是你父亲,多次让今上下不来台的也是你父亲,再加上当年你母亲那件事情,众人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

谢世安沉默下来,今上和他父亲年少时都曾受教于梁太师门下,二人不仅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同窗之谊,梁太师学富五车,但是骨子里却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天真,他将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今上不是看不到政策的危害,也不是不想改革,只是梁太师他们太心急,想要彻底将贪腐之风杜绝,但是世上之事哪里有这么轻松,田产之事涉及众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想要从他们分出自己手中的利益谈何容易。

裴家手握西南重兵,梁太师咬住裴家侵吞田产不放,裴家长子入狱,南疆蛮夷连破西南六镇,裴家拒不出兵,今上不可能看见南朝江山毁在自己手上,他只能遂裴家的意,处斩自己的老师。

世人只看见谢家忤逆不敬,十里红妆娶了罪臣之女,但怎么没有人想想,若是没有今上的默许,就算是强行娶了又能怎么样,罪名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消除的。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道:“今上一生......也是不易......”

萧昀闻言脸上笑容也淡了下来,“是啊,世人皆道九五至尊风光无限,坐上去才知道那个位置的束缚,护不住自己的老师,也护不住自己的皇后,就连想做点什么事情还得借你父亲的势,非得让众人看到一个权臣逼君的场面才能力排众议,有时候看着他真觉得九五至尊也没什么意思。”

皇家有皇家的难,黎民有黎民的苦,谢世安不置可否。

萧昀道:“其实也不怪苏俞看不懂,毕竟这些年今上也没有表露出想要再动裴家的打算。”

谢世安闻言沉默了一下,裴家排除异己、侵占田产、拥兵自重,其实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