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雪晚听得怔然失色。 她当然记得,文是非在第一次掳她回妖皇殿时,便提起过这至寒天蝉,但她没想到它会是他的妖火天克之物。 所以,他说要灭天机阁,是为它而来么。 “师叔,天蝉再重要,终究只是死物,您” “不必再说” 雪希音怒声“天机阁没有苟且偷生之辈,今日,我等定与至寒天蝉共存共亡若是天机阁不复,那重建之担便落你一人之身你若敢求死,天机阁先祖先师都决难瞑目你可记住了” “师叔” 然而不等雪晚再劝,殿外,雪希音气息已经飘然而去,直迎山门那冲天妖气传来的方向。 落雪殿内,雪晚面色急得发白,却也只能闭目冥想,只求尽快冲破大殿禁制。 盏茶过后。 峰顶一声剧烈震响,落雪殿殿门轰然大开。 气息翻涌而面白如纸的雪晚脚步踉跄地从殿内闪身掠出,顾不得平复调息,她望了一眼被妖火灼得漫天火红的云穹,身影如电般射下峰顶。 半山,天机殿前。 一地重伤的天机阁弟子,醒者已所余无几。 而在狼藉倒地的弟子们正中,殿前,白胡已经被血染得通红的雪希音就被那衣袍如火的青年妖皇提着脖子拎在半空。 “雪、晚、在、哪。” 身后妖火噬天,而青年眸如泣血,红得骇人可怖。 雪希音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却已然泛灰。 雪晚心头巨骇“师” 话未出口。 妖皇凛然回眸,而同一息,他掌中老者头一歪,气息散尽。 “” 雪晚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她惊骇近空茫地望着从妖皇迟滞松开的掌前摔落在地的雪希音的身体。 来不及再看第二眼,她面前被一片血色拦住。 文是非皱眉,伸出的手上满是血色,迟疑地在雪晚面前停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落泪。 于是到了嘴边的狠话忘了,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我没有杀” “他”字尚未出口。 文是非面前,伏地的圣女仰头,额心金莲化作长簪,泛着冰冷如刃的锋芒被她握在掌心中。 妖皇一怔,随即恨声冷笑“想杀我你是不自量力,还是想让整座天机阁陪葬” 雪晚却回了神。 她眼神难过地仰着他,许久后,她轻笑起来。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总要试试。” 她握紧了簪子,气息暗涌,但在出手前一刻,她忽地停下了“文是非。” “” 妖皇的血眸冷漠地望着她。 “我们谈一桩交易吧。”雪晚笑得像他在凡界客栈里初遇的那个狡黠的小道士。 她那样笑其实好看极了。 文是非下意识避开眸子“说。” “你不要再杀天机阁任何一个人了。” 文是非冷嗤“那换得到什么,你能随我回妖皇殿么。” “能。” 文是非怔了下,回眸。 而下一息,他瞳孔骤缩,妖火汹涌而出 却晚了。 金莲所化长簪没入圣女心口,血色漫染。 小道士望着他笑。 “你带我的尸身回去吧。” 四 那一日,天机阁的妖火仿佛要吞噬天地。 后来,漫天的妖火里,响起一声极轻的蝉鸣。 那枚透明的至寒天蝉在燃着妖火的掌心慢慢复苏,醒了过来,然后它随着凄厉如撕裂心腑的啸声,遁入显出荒古妖族虚影的青年掌心中。 妖火被冰寒慢慢侵蚀、噬尽。 最后只余一丝,没入冰似的天蝉透明的躯体之中。 像一丝血色的透明琥珀。 天机殿前,雪白如玉的石阶上不知何时铺展开一地的血。噬人的曼陀罗摇曳在青年身周,从他血红衣袍下淌出来的血色,犹如幽冥无际的血河。 文是非捏着那只夺尽了他本命妖火的天蝉,渐渐散去血色的眸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他寻它寻了万年。 只为将这个三界之中他本命妖火唯一的天克之物给毁了。到那时候,三界之中,造化也再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