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场,刚才五儿往回一折,便将他撞倒在地。
五儿脚下不停,竟直接踩着他跑了,疼得那少年直打滚,一把被衙役抓了按在地上。
跟来指路的当铺伙计看了眼,立刻肯定道“当日就是他跟着五儿来的,五儿进来时,他就在街上放风!错不了!”
那边五儿借着身形瘦小之便,哪里狭窄就往哪里钻,撞伤人也不管,而衙役们却投鼠忌器,被他一口气跑出去五条街。
好在众人一路追赶到城中,眼见道路渐渐复杂,邱安当机立断,命人沿两侧道路包夹,最终将五儿堵在死胡同。
饶是这样,五儿还不肯束手就擒,挣扎着要爬墙,被衙役抓着竹竿一棒子打下来,一拥而上按住了。
待邱安等人将五儿两人押解回衙门,饶是谢钰等人已有准备,也不禁吃了一惊。
却见五儿和那少年俱都一脸稚气,分明还是个孩子!
那少年胆子不大,一进公堂就有些腿软,但五儿却面不改色,直挺挺戳在那里,还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来。
众人皱眉,他表现地完全不像个杀人犯。
是弄错了吗?
谢钰问“五儿,你可知为什么抓你?”
五儿挠了挠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也是官儿?忒年轻。”
“大胆!”
元培等人齐齐喝道。
五儿缩缩脖子,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哼,不过是个小少爷罢了,换我,我也能做!”
众人下意识看谢钰,却见他不怒反笑,“你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
“那是自然!”五儿骄傲地一甩头,“小爷不过生不逢时罢了!若是那乱世,早就占山为王,逍遥快活去了!”
“呵,”谢钰嗤笑道,“你说的逍遥快活,便是杀人越货?”
他将葫芦荷包丢到五儿眼前,“可认得这荷包?”
五儿瞥了眼,“啊,认得,就那醉鬼的嘛。”
谢钰又问“你杀了他?”
“是啊!”五儿爽快点头,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悔意。
按理说,衙门众人早就见多了穷凶极恶之辈,可眼见五儿说起杀人的事还如此淡然,不禁纷纷变色。
谢钰看着五儿的脸,对方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眼中满时坦然。
太冷静了,不,太冷血了。
谢钰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对死亡和律法的恐惧,他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杀了人,好像在讲述早上吃了两个包子一样简单。
“为什么杀人?”
五儿竟然笑了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滑稽。
他挠了挠脸,懒洋洋道“缺银子使了。”
谢钰皱眉,“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找活做?”
五儿吃吃发笑,“偏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受用?我便是懒怠做活!人生苦短,自然要及时行乐才好!”
能不劳而获,为什么还要去卖苦力,给人瞧不起?
傻吗?!
“可你分明已经得手,为什么还要杀人?”
“他竟然敢对小爷大声,”五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过来,好像不正常的是官府众人,“再说了,杀就杀了呗。”
“怎么杀的?”
“就,”五儿有点不耐烦,想了会儿才比划道,“那日我们见他醉醺醺的,又穿的那样好,就想搞点钱来花花。本来想着弄了银子就走的,谁知那厮不知好歹,还骂我哩,他娘的,小爷能受这恶气?索性杀了完事!”
说着,他笑起来,指着同伴道“哼,他不顶用,还被打了两下,到底得小爷亲自出马……人嘛,按在水里没一会儿就憋死了。”
他耸耸肩膀,弓着腰,歪歪斜斜道“本想着尸体顺着河水冲远了,能多逍遥快活几天的,嗨!”
他挠挠头,咧嘴露出白惨惨的牙齿,像寻常的孩童懊恼没抢到可口的糖果一样遗憾道“忘了有阵子没下雨,水流不大,大意了!”
堂上忽然一片死寂。
所有人现在才意识到,他们捉的不是什么十五岁的纯净少年,而是一头天生的,视人命为草芥的冷血恶兽。
这是人性最本质的恶,纯粹的恶。
他的心中没有正义是非,甚至没有做人的最基本底线和道义,只图一时痛快。
按照大禄律法,未成年者杀人,若有情由,或戴罪立功,则可适度减刑。
但谢钰几乎立刻就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判处五儿死刑。
他是不信人性本善的,有的人天生坏种,外界的善意和感化只会被他们视为理所应当,然后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