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画上头有一枚小小的印章--满汉蒙三种文字的“福临”字样,但是要让自己相信这是鞑子皇帝的亲笔画儿,还是很难。
多铎也不管他们,知道这儿没人热情地招呼他用茶,招呼他他也不敢喝。他从腰上摸出自己的小皮囊一边喝着皇上让人制造出来的低度糜子薄酒,一面“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都看不起洪承畴,可是洪承畴在被崇祯错待,被东林党掣肘的时候,你们谁帮他了?”
“洪承畴进了朝廷,劝降郑芝龙,提出让八旗子弟学文学武学习汉话,学习汉家文化礼仪,皇上不光一一接受,还委以重任,让多少汉家百姓早日恢复正常生活?他母亲不了解我们满人命妇进宫孝敬太后的制度进京鞭打洪承畴,说汉人命妇是给满人太后做老妈子,皇上直接把命妇进宫的制度取消……。”
天生急脾气差点因为清兵入关出家做和尚的归庄没有好友们的好耐心,听着多铎偏颇的碎碎念,额头青筋一跳,跳起来反驳,“君有错是君的失误,臣子可以劝谏,但是臣子个人的节操是个人的事情。”
多铎心里一喜,他就喜欢归庄的急脾气,当下他想着皇上平时劝说他们的说词,装模作样地附和道:“说起这个事儿,同为臣子,本王也是感同身受,身为臣子忠于皇上自是应该。”
忠心好啊,做臣子自当忠心“皇上”,他把小顺治感叹的那句“洪承畴为汉家百姓做的事儿,为朝廷做的事儿不能故意忽视……”忽视,继续唠叨。
“洪承畴的事儿且不说。说说钱谦益。你们因为钱谦益投靠朝廷就写诗讽刺钱谦益‘平日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太过了。求生乃人之本能,有什么错儿?”
“人是人,不是畜生,岂能被本能控制?”一个中年人怒喝一声,提起钱谦益他就恨—以前有多尊重,现在就有多痛恨。
又发现一个突破点的多铎眼睛一亮,待要继续刺激他,眼角瞄到一半的人都围在画儿上,王时敏几乎把脑袋趴到画儿上,当即上前一步麻利地把画儿卷起来收好。
想要继续看画又不想求他的众人……,鞑子就是鞑子。
鞑子多铎了解什么是所谓的东林党精神,知道什么是汉人眼里的“死--忠”和“活--奸”。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的族人投降外人,他也恨,就算是因为立场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他们满人也看不起吴三桂这些人。
但是,对于范文程、洪承畴,尤其是明亡后投靠朝廷的钱谦益这些人,他虽然也和汉人一样心情复杂,但是他非常同意小顺治的说法,那是一种很温暖很厚道的说法。所以他对着恼怒不已的中年人“语重心长”地回答,“人不是畜生,可人也不是神仙。佛祖都要镀金身,更何况凡人?”
“至于生和死,生何足轻?死何足重?他们一没有害人,二没有害国,做的都是对老百姓好的事儿,如果就因为他们在明亡后投靠朝廷而被你们的几句话两句诗逼死了,你们会开心吗?”
众人心口一震,沉默。他们更想用言语逼死吴三桂那个狗贼,可是他们知道,做了狗贼的人是没有良心的。
多铎对着海上龙舟的方向一抱拳,满脸恭敬,语气严肃地说道: “这话是皇上说的,皇上还说老百姓要的只是温饱安定的日子,可是有些人把“生死道德”化成一把刀,杀向以身殉明的人,杀向投靠朝廷的人,杀向在座的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