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勇手里握着长刀,心里却十分苦涩。
他原以为高城只是个混日子的闲散之地,却没想到在自己在快要卸任的最后一年,竟不得不拼死一回!
如今看来怕是不能活着归返冀州老家了,他只希望朝廷看在自己死守城池的份上,能嘉奖个禁卫军的恩荫名额到他长子头上。
火雷炸松了城门的根基,实在禁不起剧烈撞击。
“嘭嘭……!”十数声后,左边那扇破损最严重的城门就被撞歪了好几寸。
抵在门后兵士焦急吼道:“大人,城门快要撑不住了!”
齐勇咽了咽唾沫,握紧手里的三尺佩刀,大声道:“兄弟们,我兵士本就为战而生,又何惧区区贼匪!握紧尔等手里的杀敌利器,誓死不退!”
有道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齐勇这毫无底气的阵前动员,压根儿就没能激起手下兵士的半分血气,一个个面上都颓唐得很。
齐勇看得一阵恼火,刚想要再臭骂几句,却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他回头望去,看着迎面而来的狰狞“巨兽”,瞬间被吓得狠狠地打了激灵。
身旁的亲信拽了拽齐勇,结结巴巴道:“大、大人,那那,那是北疆的……”
不等亲信说完,齐勇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似抓住了救星一般,兴奋大喊道:“退开!都给老子退开!别挡住了出城的道!”
红松树林边上,林岁晚无聊地盯着贼匪撞门,没事还数了数他们一共撞了几下。
闭目养神的林晔亭却陡然睁开了眼,语气平淡道:“来了。”
齐万山撇嘴道:“贼匪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该来了!”
林岁晚懵懂问道:“……谁来了?”
韩叔重挑眉笑道:“有人想在别人家门口拴条恶狗,那家主人容不得被这般冒犯,派人打狗来了。”
林岁晚就是再笨,也听明白了韩叔重话里的意思。
她好奇问道:“那家主人派来打狗的人厉害么?”
韩叔重指尖轻轻弹了弹千里镜的紫金管,自豪却矜持道:“你仔细瞧瞧不就知道了。”
……
高城守军散开后,城门瞬间被撞破。
林岁晚远远瞧见那铁壳玄龟慢慢化作利箭,朝着城门方向冲杀而去。
可却像是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只顷刻之间,便溃不成军。
林岁晚肉嘟嘟的小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从高城城门内一跃而出的玄色身影,颤着嗓子道:“那、那是什么?是黑漆漆的大妖怪么?!”
韩叔重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有些无语道:“你再仔细瞧清楚了。”
城门口的火光已经熄灭大半,狰狞的巨兽隐在昏暗的夜色里。
林岁晚睁圆了眼睛,盯着那黑漆漆的大妖怪仔仔细细地辨认,随后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不是妖怪呀!是骑兵,是重骑兵呢!”
齐万山有些意外道:“果然家学渊源,小丫头竟然还知道何为重骑兵呢。”
林晔亭祖孙闻言都在心里暗自回忆,回忆自己曾经有没有在孙女(妹妹)面前提过军中之事,最后都认为自己应该是提过的,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林岁晚没搭理齐万山,心想我在枉死城混迹百年,知识可渊博了。
重骑兵相当于冷兵器时代的“装甲车”,她听枉死城里一个军迷冤鬼,吹牛皮的时候提过。
贼匪战阵迎头撞上的肯定就是重骑兵!
林岁晚数了数,加在一起一共竟只有二十人!
重骑兵不仅人披着墨色的重型铁甲,就连高大的战马也是全副披挂铁甲,那些贼匪手里的刀/枪/根本就不能伤到他们分毫。
当他们直冲推进的时候,就好像是钢铁战车一般,将原本牢不可摧的铁壳玄龟阵冲撞得支离破碎。
之前贼匪和高城守军对阵的时候,林岁晚还能当作热闹来看。
双方也确实就跟闹着玩似的,一方站在高墙之上,一方缩在乌龟铁壳里。
除了吵闹得有些大声,火雷动静有些响亮外,竟然谁也没伤着谁性命。
可此时,那二十名重骑兵挥着长柄陌刀,像砍瓜切菜一般轻松随意地收割着人命。
战马踢踏,如碾碎蚂蚁一般,踩得人肠穿肚烂。
林岁晚总算是见识到了古代的战争的血腥与残忍。
她当然不会对贼匪起半分同情与怜悯。
可看着那喷涌的鲜血,翻飞的残肢头颅时,她依然觉得自己的鲜血仿佛也跟着慢慢凝固在了一起。
近千名贼匪顷刻之间便死伤了将近三分之一。
呜咽的撤离犀角军号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剩下的贼匪瞬间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他们纷纷丢下厚重的铁甲盾牌落荒而逃,分散着朝着四周的山林里隐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