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朦胧,人间苍茫,龟裂的大地上有无数的生命在哀嚎。
楼墙雄伟,城门紧闭,林岁晚一行人无奈被拦在了高城外。
“头儿,高城守军实在没胆!属下扣了半天城门,竟是连个回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开城门放咱们进去了!”
回话的兵士刚从灾民堆里挤了个来回,身上的乌青色鱼鳞甲都被挤歪了。
齐万山找了一处偏僻的矮坡扎营,离着逃荒的灾民有不远的距离。
听了手下的回话后,齐万山一巴掌恨恨地拍在大腿上,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真特娘的晦气!这高城县的县令和守备都他娘的是属乌龟的么,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缩脖子进壳,……不就是一些逃荒的灾民么,还真当攻城的大军来防了!”
“齐大人,灾民可不仅仅只是‘一些’,光是拥堵在城门口处叫嚣怒骂的乱民,怕是就至少有近千人呢!”
跟着一道去打探的消息的秦雍神色担忧道:“若是真开了城门,那些乱民必定会趁机涌入,高城守军估计是拦不住的!……高城县这城门,怕是一时半会开不了了。”
林晔亭望了一眼高城县两旁的险峻山峰,无奈叹气道:“若是如此,也只能等两日看看情况再说了。”
大人长辈们说话的时候,林岁晚正忙着爬上爬下地清点检查着物资。
听见祖父的决定后,林岁晚巴巴地凑了过来,掰着小短指头操心又焦虑地数道:“祖父,咱们只剩下四十六块馕饼,一小袋稻米,和一小小块熏肉了,水囊里更是半点儿水都没有了呢!”
自从过了幽州辽河,踏入璋德府之后,祖父的金叶子就很难再换到粮食了。
将近两年未降雨的幽州北部,更是连水井河流都干涸了,再难找到一处水源。
齐万山跟他的手下弟兄们同样只剩下了一些馕饼,水的话凑一凑,估计还能勉强再凑出半只水囊。
可半只水囊的水又能顶什么事呢,都不够一人一口喝的!
齐万山也顾不上生气骂娘了,只能亲自带着两名兄弟,打算跟林晔亭他们一起去寻找水源。
林岁晚抱着一只几乎有她身高那么长的牛皮水囊,跌跌撞撞地也要跟着一块去。
林岁午伸手拿过水囊,一把将妹妹抱回马车上,笑着劝道:“你人矮腿短,就莫要跟着了,乖乖在这里等着啊。”
林岁晚像个牛皮糖似的紧紧扒在她亲哥身上,任由她哥怎么撕撸都撕撸不下来,只可怜巴巴地耍赖撒娇道:“我要去,让我跟着去么!我能跟上的,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原身自幼在母亲赵华莹身边长大,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奶娘和丫鬟在照顾伺候,可与住在外院不能随时见面的兄长和祖父相比,原身确实要更亲近生母一些。
在原本剧情里,原身在抄家下狱的时候受了不小的惊吓,流放路途上十分依赖生母赵华莹。
可惜,赵华莹并没有照料和看顾孩子的耐心跟本事,原身在流放路途上大病小痛不断不说,后来更是得了风寒肺热之症。
病恹恹坚持到幽州璋德府青岷县的时候,原身终于熬不住了,彻底高烧昏死了过去。
之后,原身的记忆便不再完整。
只浑浑噩噩记得祖父背着她去县城求医,迷迷糊糊被灌了好几回苦苦的药。
等到原身勉强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陌生的高墙宅院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人,父亲阿娘和祖父兄长全都不见了踪影。
原身害怕又无助,小小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嘴里“阿娘、父亲、二哥……”地不停哭喊。
她踉踉跄跄、病病歪歪地摔下了床,在陌生的宅院里像仓皇小兽一般四处乱窜。
通往前院的木门被人用木棍栓死了,她拍打着木门哭喊得哑了嗓子,肿了手,却还是没人来应她。
原身绝望又恐惧,发现墙根处有个小小窄窄的排水洞后,她想也没想就硬挤了出去,挤得脸颊手臂都擦破了皮。
灾民肆虐抢劫的巷道里,无助的女孩彷徨哭泣,茫然无措地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最后自然是没有找到的。
原身的结局之前便已经说过……
她到死都不知道父母亲人为何要抛下她一人在陌生的地方。
林岁晚作为旁观者,却清楚地知晓前因后果。
原身病弱垂危的时候,林晔亭背着她一路狂奔去青岷县县城医馆求医。
等到原身脱离危险后,林晔亭才抽空带着林岁午去县城粮铺里抢购一些路上吃的粮食。
他离开时曾细细叮嘱过赵华莹夫妻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孩子,还拜托了秦雍叔侄父子三人在医馆前院看守护卫。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青岷县县城外的灾民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发生了/暴/乱/,杀了城门口看守粥棚和维持秩序的衙役兵士后,像蝗虫似的涌进了城,一路烧杀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