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野丫头居然封了郡主?!”西院月明斋里一片狼藉,钱氏把手边能碰到的瓶瓶盏盏全砸了,脸上的嫉恨如同毒蛇一般渗人。
沈惠吩咐丫鬟婆都出去,自己绕过一屋子碎瓷片,来到钱氏身边,十分不满:“母亲这是做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被东院知道了,岂不是惹长公主不痛快?”
“我还怕她?!”钱氏高声恨恨道:“她不过是娘家走了运,若是你父亲还在,如今还不知谁在上头坐着!”
“母亲疯魔了吗?”沈惠被钱氏吓得半死:“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咱们母女死无葬身之地!”
纵然是自己母亲,沈惠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句“愚不可及!”
钱氏一把抱住沈惠大哭:“我的惠儿,若是你父亲在,今日沈家家主就是你父亲,被封郡主的就是你!”
钱氏只顾搂着女儿痛哭,却没有注意到女儿眼中的厌烦。
沈惠只觉得十分疲惫,二叔的爵位是自己一刀一枪从刀山血海里拼搏出来了,更别说二婶婶还是当今亲妹,就算父亲还在,又能如何?
当今不偏帮自己亲妹妹和妹夫,还能偏帮大房吗?
到底是自己母亲,沈惠见母亲泪眼滂沱,心里也不好受,收敛了心中的厌烦,她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劝道:“母亲何必钻牛角尖?父亲若在,咱们母女未必还有容身之地,只怕如今在大房连站的地儿都没了。”
父亲在沈惠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她只记得父亲总是搂着娇妾美婢,对自己和母亲漠不关心,父亲在时,她们母女还没有一个得宠的妾过的舒坦。
父亲死了,沈惠反倒松了一口气,在老太太身边她受尽宠爱,不比父亲在时受尽冷落要强上百倍?
“呸!”钱氏狠狠啐了沈惠几口:“你这没出息的死丫头!我这辈子被萧氏压着也就算了,难道你也要被二房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压一辈子?你怕是见二房得势,嫌弃我这个母亲没本事,想攀高枝了吧!”
沈惠被钱氏羞辱的嘤嘤哭泣:“母亲说这话是要逼死女儿吗?女儿何时有过这样的想法?”
沈惠跪下地上用帕子捂着脸,哭得好不伤心。
钱氏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何不心疼?刚刚一时被嫉恨冲昏了头脑,说话难听了些,可自己当母亲的,还要给女儿道歉不成?
钱氏既嫉恨噬心,又心疼难忍,僵坐在桌边,木着脸想说两句软话又拉不下来脸。
“大太太,姑娘。”孙妈妈突突然来了月明斋:“老太太说,让姑娘去贤福居一起用晚膳。”
孙妈妈是个人精,眼中好像没有看到月明斋遍地狼藉,面不改色。
沈惠忙擦了眼泪隔着门回道:“妈妈我正在更衣,不方便见您,劳烦您帮我回禀老太太,我更完衣就去。”
孙妈妈笑道:“姑娘只管慢慢更衣,老太太只是让我先来和姑娘说一声,晚膳还有一会。”
沈惠声音略带哽咽:“多谢妈妈。”
孙妈妈回到贤福居时卫老太太正在品茶,见孙妈妈掀了门帘进来,慢悠悠地开口道:“那边闹腾完了?”
孙妈妈知道老太太现在心情不爽快,小心地赔着笑脸回道:“大太太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姑娘是受了委屈,可毕竟是自己母亲,老太太多疼疼姑娘就是了。”
卫老太太放下茶盏,长长地叹了一口,疲惫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疼她几年?希望钱氏念着惠儿是她亲女,留几分体面,若是她行为实在无状,耽搁了惠儿终身大事,就别怪我老婆子心狠。”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飘进来一股风,鎏金螭兽香炉上的袅袅青烟被吹散一片,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恶兽。
“好好的哪来的一股邪风?”孙妈妈忙关掉窗户,青烟又重新袅袅直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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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天起了个大早,安姐儿半睁着眼苦哈哈地坐在镜台前,郡主就得起得比鸡还早?这要是在虎头沟,大花都还没打鸣呢!
“小茴姐姐你看这件行吗?”
芳霭拿着一套银纹绣百蝶穿花裙问小茴。
小茴正在给安姐儿梳头,抽空看了一眼,皱眉道:“姑娘上次进宫就穿着百花穿蝶花样的裙子,今天换一件吧,你去把那件红色绣金银如意云纹花样的裙子找出来,姑娘穿红色最好看。”
芳霭忙答应去了,芳华捧着一个花篮从院子里进来,听到小茴的话笑道:“小茴姐姐可说错了。”
小茴将安姐儿厚密的头发抹了桂花油,拢结后挽成大椎,在椎中编进一串滚圆的南珠,头发连同多余的南珠自然地垂在脑后。
“我说错什么了?”小茴笑骂:“你这丫头惯会作怪,说不出来,我可不饶你!”
芳华从花篮里拿出一株火红的凤凰花,递给小茴后笑道:“昨日当今封了咱们姑娘当郡主,你还一口一个姑娘,你说,是不是说错了?”
小茴拿着凤凰花在安姐儿头上比划,笑道:“算你说得对,回头请你吃果子行了吧?”
芳华笑嘻嘻地把花篮里剩下的花插进窗台边案几上的粉青釉弦纹贯耳瓶中:“这可是姐姐说的,我可记下了。”说着,高高兴兴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