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两条腿打着摆子, 被牛头马面带上殿来。
他前面的经历倒是和蒋父、蒋大郎差不多。睁眼就在黑暗处,身边都是阴兮兮的风, 还有时不时贴在自己身上的手。最让刘二惊恐的是,自己还听到某个已经被埋在乱葬岗里的小妾贴在自己耳边讲话。
一开始是柔柔的“夫君”,到后面,成了惨叫。
“夫君,他是谁?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心对你啊,夫君……”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只冰冷的手掐在刘二脖颈上。
他正以为自己要死了,身前身后突然照出青白光影。牛头马面出现了, 从刘二的角度来看, 简直是从天而降、救下自己的战神。可惜这两个“战神”面对他的时候真是一丝情面都不讲,把他当成什么待宰的牲畜,往前拖去、丢在地上!
刘二闻到一股腥臊味。再转头,看到一边的蒋三。
两人对视,彼此心都凉了半截。
刘二因是后来的, 到底比不上蒋三已经摸清楚状况、嘴皮子利落。眼看自己的计划落空,蒋三咬咬牙,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最差的结果就是自己背上所有罪过。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想到这里, 蒋三“噼里啪啦”开口, 在刘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两三件作孽的事推到对方头上。
他不知道。同一个地方, 自己父兄正看着、听着一切。
蒋父和蒋大郎原本就浑身发冷。听着蒋三如今的话,两人嘴唇都开始哆嗦。
他们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这里是阎王殿。
有阎王爷亲自去审讯蒋三。蒋三可以直接下地狱,而不是再回家中, 让蒋家蒙羞,也让自己名声被毁。
一个普通的、喜欢调戏歌女的纨绔,用蒋玄闯出来的名头能兜住。可一个逼死旁人、身上血债堆了三尺高的家伙,怕是蒋玄也得被他连累啊!
想到这里,两人反倒释然。
他们冷眼看着堂中的蒋三。到这会儿,蒋三和刘二已经扭打在一起。两人相互推诿、相互攻击。眼看蒋三要上嘴咬刘二了,旁边的牛头马面终于出手,把两人拉开。
黑暗之中,书生打扮的男人奋笔疾书,记下蒋三、刘二方才说的那些东西。
蒋、刘二人可谓“臭味相投”。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原本十分的祸害变成十二、二十分。他们从十五六岁到现在,做出的孽事罄竹难书。眼看蒋三凭借嘴皮子优势,接连说了几件自己“撺掇”出的坏事,刘二脑子一转,记起:“有了!蒋三这混账,竟然要逼`奸他兄长的正君!”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震。
事实上,来助阵的江湖客几乎都已经按不住握刀的手了。他们原先只想着给朋友出口恶气,谁能想到蒋三刘二他们的过去这么“丰富多彩”?
如今听刘二说起,他们好歹算是记起“初心”,暂且能够冷静。
阎王听了:“哦?”
刘二膝行向前,迫切道:“虽然没有成事,但又不是他蒋三良心发现,只是蒋二哥发现了他的阴谋!这一笔,阎王老爷可一定得给蒋三记上。”
蒋三听到这里,破口大骂:“刘二,你当阎王老爷那么好糊弄吗?我是说过两句那姓杨的长得不错,但给他下药的主意难道不是你出的?”
刘二反唇相讥:“我如何就‘出主意’了?你平常最爱给人灌药我不过是说了句‘就拿你平时的手段,恐怕不行吧’,你就自己冒出一肚子坏水儿!”
蒋三急了。两个白天还是“友人”的人,到这会儿,已经成为恨不得对方早死的仇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绝对落不了好,于是愈发想要对方比自己更加惨。
他说:“呸!说的你多善心。刘二,敢说你没想着我把姓杨的玩儿坏了以后你也去尝尝!”
刘二听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说:“这也并非我一人——阎王老爷,我刘二一是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做,二是也不只我一人说了这种话。若真给我记上一笔,却放过旁人,我不服气!”
蒋三听着,竟也赞同。刚刚还死去活来的两人,此刻短暂地重新站在一条线上。蒋三也道:“是了!还有赵五、李四……”
他这会儿说的自然都不是旁人大名,而是每个人在家中的排行。时人惯爱以此称呼亲近、熟悉之人,蒋三此刻便也张口就来。
刘二眼珠转了转,说:“把药下在点心里的主意,可是孙大想到的!”
“一群畜生!”蒋父终于忍不住道。
因为太生气,他的体温竟然还有些许上升。
蒋大郎感觉到了。他敷衍地应了几句,目光仍然落在堂上。
随着蒋三和刘二把一个个人点出来,他们身畔的人也越来越多。
阎王殿上的大戏还在继续。几人相互撕扯,像是一群互咬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