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容这么说着,语气却并不严厉,更像一个玩笑。
见陆景踟蹰,靳容还再加一点筹码:“我都给你说我的情况了。”
嗓音轻飘飘的,眼神斜过来。这下子,他们两个彻底不是“小靳总”和“陆助理”,而是一对刚刚吃过饭,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亲密好友。
陆景笑了下,承认:“高中的时候,我爸妈不知道。”
靳容跟着笑,面向前方,低声说:“行啊你。班上同学?”
陆景:“对。”
靳容:“男的女的?”
陆景:“……”
靳容:“?”
靳容是真的没想到。他刚刚那句话,并不是有意试探,而是想要把这种“玩笑”气氛维持下去。可陆景的反应,却告诉他,自己竟然说中了。
他轻轻“嘶”了声,很快说:“抱歉,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没关系。”
陆景静了片刻,说:“没关系。”
他们走在公园里的塑胶跑道上,离湖水还有一点距离。天黑了,不过路边有路灯,湖上还有一座亮着灯的拱桥。
陆景可以看到湖水边缘的芦苇丛,还有游在其中的天鹅。
这是夏天里最寻常的一个晚上。他隐秘的、从未对其他人说起的过往,被另一个人知道。
陆景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心情,说:“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在‘追’我。不过,他会给我带早餐,也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当时满心都是考全市第一,忽略了很多东西。到后面,还是他主动说起来,我才知道。”
靳容听着,舌尖抵着上颚,没有讲话。
陆景停了停,去看他。这时候,靳容才扯了下唇角,说:“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陆景否认,“只不过,他挑明了之后,我就没办法按照之前的态度对待他了。我们别扭了一段时间,到后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吧。”
他和卫溪之间的肢体接触止于牵手,始终没有更进一步接触。
“之后,就到了高考。”陆景简单地说,“他家里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分手了,很多年都没再见。”
靳容“哇哦”了声,尽量让自己客观,“原来高中时候谈起来是这样。”
陆景笑了下,“应该没什么普适性?”
靳容开始回忆:“我高中的时候,在做什么来着?”
他还真有点想不起来。现在回想,能记起夏天窗边的晚霞,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瑰丽而浓艳。
教室窗边有一棵香樟树,驱蚊避虫,隔壁班的同学对他们班这点很是羡慕。
“应该有挺多活动的吧?”靳容不是很确定,“我记得那个时候还去了一趟北京,参加一个领奖。”
陆景问:“你在?”
靳容说:“一中。”
陆景笑道:“当时市里模考,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一中的。”
靳容笑了声,“不错啊,这么厉害。”
两人沿着塑胶跑道往前走,旁边有夜跑的人经过,不过陆景和靳容的步子始终不快不慢。
靳容没多纠缠“陆景的男友”,甚至能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有他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
不管怎么说,陆景可以喜欢同性。
这么说来,他……
靳容深呼吸一下。夜色遮挡了他微红的耳尖,而他平素在会议室、谈判桌上泰山崩而色不变的冷静,也帮他保持住这会儿的状态。
“对了,”靳容想到什么,“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没去参加高考,我大概听说过,是你被错当成嫌疑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陆景不意外他的问题。刚刚餐桌上,是自家先提起。
“我不知道,”他说,“说我在一个酒店里偷了东西,好像是一块特别贵的表。但再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靳容:“酒店?”
陆景:“我当时的‘男朋友’,他家里条件比较好。他过生日,办了一个小宴会,邀请了全班同学。”
靳容:“……”
他心情复杂。
原本想要岔开关于陆景那段感情的话题,没想到,又绕了回来。
不过,陆景的话,又让靳容察觉不对劲。
他试着理清逻辑:“他过生日到高考,中间应该没几天吧?”
陆景:“对。”
靳容:“你说,高考的时候,他家里发现了你们的关系?”
陆景:“对。”
靳容眉尖拧起一点,“所以,就在他家里发现他和你在一起,让你们分手的时候,你出事,而且是对你来说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你知道当时报警的人是谁吗?”
陆景:“不知道。”
靳容叹了口气,“真奇怪啊。”
陆景眼神晃动一下:“奇怪?”
“我不知道。”靳容说,“主要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陆景能更清楚地知道当时案情的具体细节,从报案人的身份,到案子的后续处置。靳容听了这些,才可以有具体的想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模糊不清,仿若落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