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名叫靳容。
开会的时候,靳容穿着一身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秀,看不出什么病色。
和陆景记忆里一样,靳容讲话时嗓音冷淡,不急不缓,但没有一句废话。
等到给所有人分派过工作,会议算是结束。陆景主要是作为总监的助理,头上倒是没落具体差事。
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在东南亚度过。这边交通不及国内便利,又正处雨季,气候又湿又热,不少人觉得不适应。
陆景听他们开玩笑。这次出差队伍颇为庞杂,几个部门都出了人,其中就有经验丰富的,“孟国已经算好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之前去恒国,有人在酒店里洗了个澡,就开始上吐下泻,连夜被送回国内。”
笑完之后,又开始发愁:还是国内好啊!至少不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状况。
比如今天,到了原本订好的酒店,才发现之前沟通时出了一点翻译问题,房间和订好的不太一样。
靳氏来的人面面相觑,也没办法转头走人,只好商量着重新分房。
一把一张房卡拿走,到最后,只剩一个双人房,却还有小靳总和一个实习生没安排好。
负责联系酒店的人冷汗都下来了。谁都知道,小靳总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是独自住。
气氛凝滞,靳容:“房卡。”
负责人:“呃?”
靳容:“这里也没别的地方了——房卡。”
负责人咽了口唾沫,把剩下的房卡递到靳容手上。
总监低声对陆景说:“小陆,不然这样,你和我们……”挤一挤?
话没说完,靳容的轮椅转到陆景面前,把另一张房卡递给陆景。
看着这一幕的人都屏住呼吸。
靳容神色淡淡,说:“帮我拿一下行李。”
陆景一怔,接过房卡,“好的靳总。”
靳容离开了,陆景顶着一群人复杂的目光,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
他其实莫名其妙多一点。这几天下来,就陆景看,靳容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靳总能放腿脚不方便的儿子出来带队,也一定是对儿子很有信心。至少在陆景看,和人谈论工作上的事时,小靳总非常专业。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靳容不愿意其他人看到自己弱势的样子,陆景可以理解。但像现在这样,真没办法了,靳容也不会乱折腾人。
两人进了房间,陆景把行李放在一边,问:“小靳总,你要里面的床,还是外面的?”
靳容说:“随便,我去洗个澡。”
他说得很平静,陆景听了,点点头:“行,那我待会儿洗。”
两人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陆景没有探究靳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而是自己收拾起行李,又打开电脑,看了看这次调研时记录下的信息。
过了半个小时,靳容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他没再穿惯常的西装,而是换上一身浴袍。
靳容是“恩人”,陆景尊重他,但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想了想,陆景问:“小靳总,要不然我帮你按按腿?”
正在把西装放进行李箱的靳容:“什么?”
陆景阖上电脑,解释:“我爸之前也出了事故,我和医生学了一点按摩手法。这趟出来,我看你没带护工……”
靳容沉默一下,直起身体,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你叫?”
“陆景。”
靳容眯了眯眼睛,陆景坦然让他看自己。
“行,”过了会儿,靳容唇角扯起一点,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我记住你了。”
陆景没在意小靳总的表情。他走到小靳总身边,半蹲下来,撩开靳容的浴袍。
小靳总已经坐了几年轮椅,但腿部的肌肉萎缩并不严重。
两条腿苍白,皮肤透着一种浅淡的青色,左腿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陆景的手覆盖上去,掌心还带着一点洗澡过后的温度。
他没说什么,按照平日在家里给爸爸按摩的流程,开始在小靳总的腿上按揉。
陆景动作缓慢,力度适中,耐性十足。
这么按了近十分钟,靳容抿着嘴巴,表情有点复杂,说:“你的手法的确不错。”
原本以为是普通的讨好攀附,但现在来看,这个叫陆景的实习生的确有一手。
陆景说:“还是不如专业的医生。不过,每次我爸去做检查,医生都要说,我家把人照顾得不错。”
靳容眨了两下眼睛,记起来:“陆景,陆景……你是知行那个陆景?”
对陆景一家的资助,是靳总拍过板才能顺利执行。靳容也听父亲说起过,自家新挖过来的那位大佬小时候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一直很感激当年的资助团队愿意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搭把手。等到有能力后,就想做一个传薪者。
而陆景,就是那个接薪人。
陆景笑了下:“对,是我。”
他讲话的时候,手指已经碰到靳容腿上的穴位。
指腹在穴位上柔和地回旋,靳容轻轻“嗯”了声,“原来是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放松了很多,“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陆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