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胥华被关入牢狱之中。
这一次,便是楚子徽都救不下他, 白胥华被长钉刺穿琵琶骨, 锁链长长垂落身后,每一下呼吸都是挨不住的疼痛。
每日都有人来看他。
先是楚子徽, 再是景修然,第三日明台到来的时候,白胥华甚至都未曾朝向他。
明台道:“胥华。”
白胥华却一声都不应。
明台沉默片刻,略带着一点艰难, 道:“你若还有什么身份………此刻大可以告诉我。”
白胥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想牵扯出一个笑来,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终于平静下来。
道:“我名白胥华。”
“为青云门问道峰峰主,叶惊鸿座下弟子。”
明台道:“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白胥华道:“你想要问哪些?”
他想到了曾经将明台带回妖宫的自己,又想到了镇压众妖的佛音。想到曾经与他一起并肩作战除魔卫道的浩然剑气………又想到了之前, 朝着他刺来的剑芒。
到底是无人可信。
白胥华深陷牢狱,又有人来救他,却被诸人捉住,消去她的伪装术法一看,却是曾经的大国公主——阮酥玉。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身修为, 此刻被人捉住一番探查,竟然就是探出了她体内的妖族血脉。
她顿时便成了人族罪人, 与白胥华关押到一处。
那时候的白胥华, 甚至还觉得她实在可怜, 觉得她——不该来救他的。
甚至是阮酥玉之后一字一句对他剖析真心, 他虽对她没有喜爱之心, 但也的确是有些动容的。
此后又生了几许时段,白胥华重新被人从大牢中接出,精细地养着,同时被人带去,看天下诸景。
便见到旱涝两灾在诸地并起,蝗虫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过,不知名的疫病在各地蔓延。
路边尸体累累,诸人易子而食,死去的人成了活着的人的口粮,凡世几乎成了地狱图景。
诸人跪在地上,求他救世。
白胥华却只觉得荒谬。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便认定祭祀他以慰上天,即可结束乱世,只觉得可笑。
但任务在阮酥玉被捉的那一瞬,便已经完成。白胥华不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报仇?
要怎么报仇。
若要报仇,则世间仙门,都是他的仇敌。
可除尽仙门之后,又要依靠谁来斩除祸世妖魔?
竟然是连仇都报不得。
白胥华心灰意冷,他只应了,又要诸人放出阮酥玉。
他叫人废去了阮酥玉的修为,再废去她身上的妖族血脉,叫她重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却也无力再搅动风云,只有富贵可享而已。
便直到了最后一日。
白胥华穿上了华美的玄衣,衣裳上,是丝线绣成的符文。
他在道声中割开手脚腕,血便一点一点地流。
甚至连灵魂都有一股要被吸收的痛感。
从皮到骨,一点血肉都未曾浪费,直叫他像是消融的雪人,彻底融入了大阵之中。
呜呜风声,也只带动了祭坛上,空荡荡的玄裳大袖。
往事如烟如雾,直将白胥华整个人包裹起来。
本觉得已经遗忘的东西,都重新又被忆起。
一颗柔软心脏被千刀万剐,铁锤重击,一点一点,慢慢成了如今冷硬得像是冰雪顽石的模样。
白胥华发热了。
他烧得厉害。
所幸他全部的真情实感,都只是在第一世罢了,之后无论是煌煌大业,还是深仇血海,都再难动摇他了。
烧便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白胥华昏了小半月。
除了些执念深重的,世间人大多都未曾受到钟声影响,他们只是做了个梦,梦中朦朦胧胧模糊不清,醒来似乎怅然若失,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了些什么,便也只当自己敏.感了,偶尔拿做笑谈说。
景修然与明台醒得更早些。
他们身上的症状,并不如白胥华来的严重,只是在彻底忆起往昔的时候,叠加而起的愧疚,与难言的情感堆积在一起,几乎将他们压垮。
唯独白胥华是这一味解药。
白胥华醒的迟。
他醒来的时候,南国大败西凉,领军的南长隐有如神助,他得了南帝暗示,率兵夺得西凉近半数的疆土。
——随后竟然是失心疯了一般,将这一片肥沃土地,拱手送予燕国。
白胥华并不觉得意外。
他唯独在想到南长隐的时候,会露出些柔软模样来。
直叫人看得心中苦涩,惶惶不安。
燕帝被白胥华的术法吊着一口气。
又过了一些时日,他便也受了反噬,合了眼,入了棺。白胥华领着小太子坐上皇位。
新的小燕帝尚且还稚嫩极了。
他对于白胥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因此在白胥华下令出兵,与南国齐攻西凉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反对。
西凉被两面夹击,彻底断了生路,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