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徽进门的时候,少年正半蹲在白胥华身前,捏着他的手腕,帮他上药。
白胥华面对着他,他眼帘微垂,睫羽微落,那双点墨一般的眼眸本该深如寒潭,冷若冰雪,此刻却一片无神的空茫。
楚子徽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喉间一哽。
“他怎么来了。”白胥华好似不经意地抬头,无神的双眼看向了楚子徽的方向,停顿几息,见那边不在发出声响,面上露出一丝疑色,却也再不理会,重新垂下是眉眼。
要是提前知道楚子徽此刻便来,他定要抓住机会,用全息再闪他一闪。
“非常抱歉,”系统十分愧疚,他小声说:“是我没有注意。”
“不碍事,反正有的是机会。”白胥华安抚他,道:“等到他叫我名字的时候,你就看准时机闪全息。”
他顿了顿,继续道:“全息可见锁定他一个人,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
这种重要的细节系统当然会注意,他温顺地应下了白胥华的话,就开始迅速删选合适的片段。
楚子徽进门时,惶惶焦灼,踹门而入,因此动静极大。
等到他进了门,便一眼看见了坐在软榻上的白胥华——与半跪在他身前,细心帮他上药的稚嫩少年。
他的话语顿时便哑在了喉咙里。
一是因为此情此景叫人无措,而是因为——他看见了白胥华腕子上那道伤。
狭长,却也极深,带着艳丽的红,点点血色弥漫出来,又被白色的脂膏轻轻遮盖住。
在那人抬起脸来,朝着他看来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停顿。
缓慢而坚定,一下一下,带着莫名的惶恐与期待。
而他对上那双漆黑的,却也毫无神采的眼瞳之后,本来存在的某种情绪就好使装满了水的皮袋,被扎破了一个小洞一般,那种莫名情绪,都像是水一样漏干净了。
他看不见。
他……目不能视,因此也就看不见他。
这样的人,本该是完美而毫无缺陷的,本应该是高高端坐于云端之上的。
他流露出一丝柔软,便叫人忍不住想要渴求更多。
他流露出一丝孱弱,便叫人耐不住心中渐生的谷欠念。
若天上仙神下了云端。
便只会叫人想要伸手,将其从高处狠狠落下,让他流入凡尘。
楚子徽怔愣地看了他半晌,心中念想纷杂烦乱,叫他眼见那少年为白胥华包扎好手腕,方才出声道:“胥华。”
白胥华微微一顿,他抬起了脸来,神色却依旧未变。
他道:“你来了。”
楚子徽在他抬起脸庞的一瞬间,便被突如其来的幻象恍惚了。
他看见了一道背影。
头戴高冠,腰佩长剑,身着玄衣,上以金丝绣着龙纹,彰显其人身份非凡。
他走过幽深的走廊,点点夜明珠将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那人推开了地宫的门,楚子徽便见到一处恢宏宫殿出现在自己面前。
夜明珠随地摆放,厚实的软垫铺遍了地面,宫闱中赤脚立着一人。
他长发披散,一身漆黑玄衣,手脚具上着镣铐。
听到声音,便回过头来,露出了白绸束眼的面容。
他的唇色极其苍白,整个人形销骨立,只叫人怕他下一瞬便会倒下去。
少年的音色与如今眼前人的声音隐隐融合在一起。
他道:“你来了。”
笃定而冷漠,带着死气。
丝毫不似第一次时他看到的幻境那般——叫人似尝甘露一般,那寒雪化春似的亲昵。
“我……”
楚子徽被这一次的幻境带去了心神,他甚至控制不住地伸出手,不知道是想要触碰那位被囚禁在地宫中的人,还是想要触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白胥华。
幻境在下一瞬消弭。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白胥华微微抬头,他道:“怎的了?”
楚子徽这才似是从那幻境中惊醒了一般,他转瞬便已经收敛好了全部神色,只余下一双眼眸晦涩不明。
他柔声对白胥华道:“这次连累你受苦了,我来这儿,带你回去。”
少年已经给白胥华包扎完了手腕,正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听这话,就紧紧皱起了眉头,提高声音道:“他是我的娘子,你要把我的娘子带到哪里去?!”
他一出声,楚子徽方才将眼神分给了他一些。
只是一瞥见他的脸,楚子徽就耐不住冷下了神色。
他道:“双生子?”
他并未将少年放在眼中。
之前与他说挑断了白胥华筋脉的金元,与眼前的少年生着同一张脸。
这张脸在楚子徽眼中,可谓是十分招人厌烦,因此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在搭理对方。
他甚至走近了几步,取下了腰间悬挂的长剑,将少年挑到一旁。
之后完全不顾及少年几乎被他这行为弄得怔愣的神色,对白胥华温声道:“是红袖姑娘来叫我寻你的。”
他那里在白胥华处生出了莫名幻境,自然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白胥华在这方世界里的经历,自然也就被他查得一清二楚,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