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十一月初, 仁宪皇太后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七十七岁,谥号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翊圣章皇后。
康熙悲痛万分, 自皇太后薨逝前两日,到一个月之后,都未回寝宫, 亲自割辫守灵。
雍王府正院内。
冬日天气寒冷,天黑得早,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 光线昏暗。胤禛连着在灵前跪了许多日,神色疲惫不堪, 正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苏培盛悄悄往屋内探头, 见胤禛歇着迟疑了一下,正准备退出, 屋内传来一声:“进来吧。”
苏培盛见胤禛醒了, 忙躬身进屋, 将屋子里其他的灯盏次第点起来,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胤禛仍然一动未动半倚靠在椅子里,苏培盛觑着他的神色, 小心翼翼上前恭敬地道:“王爷, 奴才去问过了,奉太后娘娘遗命, 娜木钟嬷嬷过两日便会启程去杭州。”
片刻之后,胤禛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睁开眼睛, 伤感一闪而过, 哑声问道:“皇祖母如今还未安葬, 不过才七七四十九日,她就要走了吗?”
苏培盛说道:“娜木钟嬷嬷说,太后娘娘生前千叮咛万嘱咐,逝者已矣,生者无需太悲痛。”
胤禛盯着角落的灯盏怔怔出神,这也是皇太后能说出来的话。她从科尔沁草原到紫禁城,在后宫生活近六十五年,历经多少风浪,早已看透一切。
也只有云瑶这样与众不同的人,才能入了她的眼。
想起远在杭州的云瑶,他的心又被牵扯着隐隐作痛。
“苏培盛,你去收拾东西,亲自把娜木钟嬷嬷送到杭州。”
苏培盛讶异地看向他,神色忧虑:“王爷,奴才去了,你身边缺了使唤的人手”
最近青海准噶尔部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上书请求发兵救援,只怕康熙会同意。
京城离青海路途遥远,就算康熙应了拉藏汗的请求,也不可能从京城提供粮草,会为了方便从周边调剂补给。
在四川的年羹尧有打仗经验,就算不被派去平判,也会管着后方的粮草军需。
胤禛想到跳得跟跳蚤一样高,闹着要领兵前去打仗的十四,冷哼一声道:“你且去吧,无妨。去的时候看仔细了,任何细节都不能拉下。”
苏培盛当即明白,他这是去当胤禛的眼睛去了。他应声退下走出门,柱子冻得鼻子通红,缩头缩脑跑了来:“苏爷爷,这是王爷的信,刚递到,还热乎着呢。”
苏培盛接过信,笑骂了句:“什么爷爷不爷爷的,你小子要害我被打板子是不是,以后可别再乱叫了。”
柱子嘻嘻笑,能攀上苏培盛,别说是叫声爷爷,叫祖宗他都愿意。
他眼珠子一转,低声道:“苏爷爷,年侧福晋那边的菊儿给我塞了一个荷包。菊儿说年侧福晋担心王爷跪久了腿不舒服,她有个药汤方子,对泡脚解乏特别好,想亲自给王爷送来,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方便。”
“你小子可别乱拿人东西!”苏培盛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真正发怒。总要给底下当差的人一些油水,水至清则无鱼,不然一点盼头都没有,谁还会尽心尽力卖命。
不过苏培盛觉着这件事有点棘手,平时卖个方便也就随便卖了。又想到先前胤禛的吩咐,远在杭州的那个姑奶奶,可是他的死穴,谁碰谁倒大霉。
他啜着牙花子,看着手上年羹尧从四川递来的信。胤禛胸怀大志,他这等近身伺候的奴才当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道在胤禛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苏培盛心想不管如何,得先把手上的信送到,看看胤禛的反应再随机应变。
他转身又进了屋,把信恭敬地递到胤禛面前,说道:“王爷,年大人来信。”
胤禛神色一凛,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沉思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苏培盛觑着胤禛的神色,话在嘴边一转,说道:“王爷这些日子跪得腿不舒服,年侧福晋说有个很好的祛寒方子要献给王爷,可要奴才替你传她进来?”
胤禛慢慢收起信,脸色淡了下来,目光从苏培盛脸上扫过,令他的心蓦然一沉。
该死的柱子,等下就去打断他的手,害得他这个伺候多年的老奴也跟着吃挂落!
“本王倒没想到,年氏竟抢了太医院的差使,懂得治病救人了。你们这些狗东西私下那点把戏,平时无伤大雅,本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着你伺候本王多年的份上,这次就不多加追究,自己下去领十板子吧!”
苏培盛背后冷汗直冒,半点都不敢叫屈,还得跪下来磕头谢胤禛不杀之恩。
胤禛见苏培盛退了门口,又叫住了他:“去库房里选几匹面料,送到年氏院子去。”
“等等,”胤禛又叫住了苏培盛,“多选一些,给每个院子都送些去。”
苏培盛这才走出了门,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凑上前脸笑成了一朵花:“苏爷爷,可成了?”
“滚你娘的蛋!”苏培盛气得一脚踢在柱子身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你以后再敢自作主张,乱收后宅院子送的银子,休怪我不讲情面!”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