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原本黯灰色的气染上了一层澄明,透出一股子欣欣向荣的色泽。
范岚停住了脚步。
她在巷口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穿着天蓝色的宽大毛衣,九分裤,白色的老年运动鞋,两只袖子长长拖过手背,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闷着头往前走,一下撞到了电线杆上。
他后退半步,一手捂着脑门,一手高高举起手机,仿佛在接收什么天外信号。
范岚:“……”
范岚:“容沐,你干嘛呢?”
容沐抬起头,笑了。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天很蓝,阳光是金色的,缠绵的电线横在空中,在地面遮下斑斓的光斑。
风吹起容沐的刘海,他的眼尾微微下弯,睫毛遮下细腻的阴影,显得眼瞳温润如水。
范岚嗓子有些发哽。
“……今天不是休息吗?”
“请你吃饭。”容沐说,“容某知道一处风水宝地。”
*
“你所谓的风水宝地,就这?”范岚问。
容沐:“正是。”
范岚:“……”
容沐坐在长板凳上,双手插袖,腰身笔直,看着前方的春水河。
碧绿的柳枝在他头顶摇曳,扫着一团团的柳絮,河水倒映着细碎的光,恍若织锦的白练。
美景,美人,时光正好,的确是个风水宝地。
除了……
左边五米,两拨大爷围成两个圈,一个圈里打着桥牌,一个圈里修着小长城,呼呼喝喝,热火朝天。右边四米,七八个老同志们组成了民间乐队,二胡和小提琴中西结合,架子鼓和木鱼融为一体,大音响混响,无线麦领唱,演唱会究极版本。
行吧,起码空气新鲜。
“饭呢?”
范岚问。
“应该快到了。”容沐说。
“哦……”
范岚呼出一口气,看着河对岸林立的高楼大厦。
她刚来春城上大学的时候,大约是六年前吧,也常常来这条滨河路遛弯,当时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多都是十层左右的居民房。可如今,对面已经变成了开发区,日新月异。
仅仅六年,变化就这么大。
那么千年呢?万年呢?
那种窒闷感又冒了出来。
“容沐,”范岚说,“听说你神龄有八万年。”
容沐眼角抽了一下,“是七万九千七百四十二岁……”
“这世界上,可有不变的东西?”
容沐没回答。
春河水滔滔奔流远去,天空寂静而辽阔,他的眼瞳倒映着水光天色,清澈微蓝。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河山更迭,众生茫茫,唯有天道永恒。”
范岚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相传,灵根古树多为飞禽走兽埋骨之地,肉骨腐烂,唯皮留存,万兽之皮吸纳灵根之力,幻化为妖,名约画皮。妖皮可藏妖气,可化万相,行走世间而不为所查。本是游戏人间之妖物——唯有隐桐——”
“是个异类吧。”范岚说。
容沐的眉头紧蹙,小心拽长毛衣袖子遮住手掌,覆在范岚的额头上。
范岚愕然,“你干嘛?!”
容沐的眼睛划过一层水光,似有悲悯,似有叹息。
“你之前入隐桐忆境,见其所见,感其所感,伤入心识。”
范岚愣了几秒,垂下了眼皮。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在替他不平、替他不解、替他留恋……
“应是无妨,休息几日便好。”容沐手掌移到范岚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发丝,“乖。”
乖你妹!
你当我是狗还是猫?!
范岚指尖揪住容沐的毛衣,把他的手扯了下来。
容沐眨眼:“可舒服些了?”
范岚:“谢谢,我、好、多、了!”
容沐笑了:“甚好。”
范岚:这货缺一根筋,不,是缺好几根筋吧!
隔壁的民乐团加大了音量,唱腔十分豪放粗狂,范岚听出来了,应该是陕西的秦腔,直钻脑门的声音把她心里仅存的窒闷吹飞了。
范岚:“敢问社公大人,饭呢
?”
容沐指向前方,“已经到了。”
就见计隗骑着二八自行车,响着车铃穿过行人和柳絮,停在了范岚的面前。车后座上,绑着嫩黄色的外卖箱。
范岚:喂喂,不会又是他配送失败的外卖吧。
计隗从外卖箱里掏出了三个盒饭,分别递给范岚和容沐,自己捧着一盒坐在了容沐身边。
盒饭很丰富,有鸡蛋,有青菜,有土豆丝,还有四五块红烧豆腐,还有——
范岚夹起一块莫名的物质研究了半晌,发现是一块生姜。
容沐和计隗吃得津津有味,而范岚只想把这盒饭扣到这两只的头上。
你俩不需要吃饭,我特么不行啊!我还要靠吃饭维持这脆弱的神体呢!
容沐:“为何不吃?”
计隗:“不合胃口?”
范岚脸皮抖了抖,扯出笑脸。“很好吃。谢谢。”
她夹起一块豆腐,塞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