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心里存了疑虑, 却没有声张,之后也再没提及。
而在和杨氏说话时,也多是旁听着,并没有主动开口, 甚至怕她不自在,还主动说起了有关于阮瑶的事情,似乎他此来就只是为了阮女官工作努力罢了。
但是杨氏最是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气。
即使当初阮瑶神智混沌的时候, 她也是个很分得清亲疏内外的脾气,对待自家人和和气气,对待外人从来都是躲开走的。
如今杨氏冷眼瞧着,自家阿瑶待她这位东宫主子格外不同些。
倒不是阮瑶暴露了什么, 而是一些细枝末节做不得假。
喝水,总是顾着赵弘是冷了还是热了。
开窗,也要先下意识的给太子拢紧衣领。
假使这些算是作为宫女应该行到的,可赵弘对阮瑶的回护便显得非比寻常了。
杨氏笑着道:“阿瑶是个蠢笨的,怕是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这是客气话,谁也不会当真。
便就是赵弘立刻回道:“夫人说笑了,整个东明宫……不, 是整个皇城里都算上, 也找不出比瑶瑶更周全的了。”
突然被夸不知所措。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民妇愚钝, 阿瑶的爹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有什么冲撞的,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殿下则是笑着回道:“夫人请放宽心,我自是知道你们对瑶瑶的一片爱护之心, 她在宫中,与家人难以相见,略有激动也是难免的,且瑶瑶脾性好,人也良善,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家里定然是不错的。”
“……那个,殿下用盏茶吧。”
“夫人泡茶的手艺极好,瑶瑶跟您学的,也是泡的一手好茶。”
杨氏:……
这话让人没法接。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有本事把所有话题都转到阮瑶身上,然后就是一通夸,夸的认认真真,夸的真心实意。
若是以前,阮瑶定然能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今日不同,阮瑶见到娘亲就欢喜,加上回了家,都是亲近人,没必要像是在宫里那样谨小慎微规行矩步,也就放松了许多。
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赵弘提到阮瑶,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只有夸赞,各种好听的话层出不穷,引得阮瑶这会儿半点不觉得奇怪,反倒感觉理所应当。
殿下就该夸她的。
毕竟,殿下心悦她,便是觉得她好。
要是不夸,岂不是证明殿下自己眼光不好么?
阮女官把这套逻辑想的无比通顺。
而她却忘记了,杨氏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初浑噩时尚且能将她了解得明明白白,更何况是现在。
于是,在阮父阮唐两父子回来后,阮大郎自是去拜见太子,杨氏则是扯住了自家相公,躲到了另一件厢房。
阮父有些奇怪:“娘子,你有什么话还得避着人说?”而后他猛地变了脸色,“莫不是太子苛待你了?”
杨氏横了他一眼。
即使有了些年纪,但是杨氏生的貌美,皮肤也好,这会儿做出嗔怪模样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娇俏。
阮父晃了下神,而后就憨憨的笑起来。
杨氏则是挽着他,轻声道:“太子并没有苛待我。”
不仅没有苛待,反倒格外优厚,待她友善的让她都惊讶。
而杨氏可不是为了在相公面前夸赵弘的。
她关了门,低声道:“我只是瞧着,殿下待咱们阿瑶格外不同,今儿过来,怕是也不单单是想要与民同乐的。”
阮父一愣:“娘子的意思是,他想要糟蹋我们闺女?!”
“莫说那词儿,让旁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杨氏捂了他的嘴,轻声道,“那是个端方人,之前孔陆大人不是常说殿下洁身自好,连个侍妾都没有吗,想来不是个……不是个不正经的。”
“娘子的意思是……”
“还要再看看,也要听阿瑶的意思,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要是阿瑶吃了亏,受了难,就算是倾家荡产,咱们也得把阿瑶赎出来。再不济,还有大郎,总有机会的。”
“嗯,好,我都听娘子的。”
这边老两口琢磨着给阮瑶寻找出宫时机,另一边,阮大郎一本正经的对赵弘行礼。
被大殿下一把扶起:“不必多礼,阮郎君以后大有前程,怕是很快便会在朝堂相见。”
阮唐脸上是客气恭顺的笑容:“多谢殿下贵言,学生定然不辜负殿下的希望与厚爱。”
大殿下:“我说的话,发自肺腑。”
阮郎君:“草民深谢,太子恩典。”
而后,一片安静。
阮瑶似乎没料到这般发展,左看看,右看看,阮女官从来都是无比通透的脑袋此刻变得格外迷糊,既想不通为什么太子对大哥这般亲近,也想不通为何大哥如此抗拒与太子相处。
但是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阿瑶,”阮唐转头,对着自家小妹温声道,“你且去阿娘那里瞧瞧,我刚刚和爹上街买了一尾格外新鲜的活鱼,早早做了才好。”
阮瑶本不想去,可是赵弘也对她点头,她便带着些“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的心思离开了。